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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貴妃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變化,隨即臉上重又堆滿笑意,只是那笑容似乎冷到了骨子里,像臘月間凜冽的冰霜。她站起身,一雙丹鳳眼緊緊的鎖在我的身上,待走到我身邊,低聲說道:“你倒是為本宮考慮的周全,不過本宮可沒有長孫皇后那么好的脾氣。”說完,又走到曼舞面前,低頭看著曼舞,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說道:“這細皮嫩肉的,若是曬壞了可是可惜了。起來吧,剛才慕雪姑娘說皇后待人寬和,本宮也很懷念皇后。就罰美人抄錄一百遍佛經(jīng),為皇后祈福吧。”
我心道:一百遍佛經(jīng),可要抄到什么時候。不過抄錄佛經(jīng)也總比在太陽底下罰跪要強上許多,也不再多言。
曼舞謝了恩,由宮女扶著,戰(zhàn)戰(zhàn)巍巍的站了起來。韋貴妃瞥了曼舞一眼,對身邊的人說道:“走吧,本宮也累了。”說著,搭著宮女的手走了出去。
我見韋貴妃出了門,忙扶過搖搖欲墜的曼舞,扶到她走到陰涼處,一邊拿了絲帕幫她擦了臉上的汗水,一邊對旁邊的小宮女說道:“快去打一盆水來,不要太涼,再弄點兒解暑的羹湯。”
小宮女應(yīng)了一聲,忙去準備我吩咐的東西。我扶著曼舞坐在剛才韋貴妃坐過的藤椅上,幫她倒了一杯水,見她把水喝了,才問道:“你怎么樣?有沒有中暑?”
她看著我搖搖頭,嘴角勉強的擠出一絲笑來。我看著她虛弱的樣子,原本白皙柔滑的肌膚被曬得紅通通的,忍不住心疼道:“韋貴妃也太過分了,這么熱的天,怎么能讓你跪在太陽底下呢?”
她只是笑,笑里卻帶著頗多無奈,眼神中帶著憂郁的光,這樣的曼舞,我作為一個女子也忍不住心疼憐惜,更別說男子了。曼舞總是憂郁的,眼睛里似乎有化不開的哀愁,再溫暖的笑容也遮掩不住。
曼舞身邊的貼身宮女叫平兒,很是勤快伶俐的一個小丫頭。我和曼舞說話間,她已經(jīng)打了一盆水過來,我試了一下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擰了一把毛巾,輕輕的幫曼舞擦著臉,“還好是三月,太陽不算毒,若是換做夏日,皮膚恐怕都曬壞了。”
沒一會兒,平兒端了兩碗綠豆湯過來,分別放在我和曼舞面前,說道:“姑娘也在太陽下面站了好一會兒了,也喝一碗綠豆湯解解暑吧。”
我笑著端起碗,說道:“多謝你,難為你這么細心。”
平兒說道:“今天多虧了姑娘替我們美人解圍,不然貴妃娘娘還不知道要怎么樣呢。”
我回想著平兒方才護著曼舞的樣子,贊許道:“我今天只是趕巧碰上了,曼舞還是多虧了有你在身邊照料。”
平兒有些不好意思,羞怯的說道:“美人對奴婢很好,奴婢自然也要盡心照顧美人。”
我問道:“韋貴妃經(jīng)常為難美人嗎?”平兒道:“自從皇上把美人納在身邊,韋貴妃就很不滿,只是以前有皇后在,她也不敢怎么樣。現(xiàn)在整個后宮都是韋貴妃說了算,她一有機會就找我們美人的麻煩。其實不止是韋貴妃,其他幾位娘娘見皇上寵愛美人,也很是不滿,雖不至于像韋貴妃那樣為難美人,但是背地里總是說美人狐媚。”
曼舞拉了拉平兒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我拍了拍曼舞的手,說道:“難為你了,韋貴妃掌管后宮,自是不能違逆她,不過其他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你大可不必在意。”曼舞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自古以來,后宮之中的寵妃都是她人集怨所在。況且曼舞沒有背景,沒有高的位分,又是一個啞女,難免會被其他人輕視。
曼舞在樹蔭下坐了一會兒,又喝了幾口綠豆湯,看上去氣色好多了。她對平兒比劃了幾下,我還沒有看清楚是什么意思,平兒已經(jīng)走進室內(nèi),很快抱了一把琴出來。
曼舞指了指我,又指了指琴。然后指著自己,伸展手臂做了一個舞蹈的姿勢。
我問道:“你是說你想跳舞,讓我彈琴?”
曼舞點點頭,陶醉的看了一眼滿樹的梨花。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不想辜負這么好的景致。只是她跪了那么久,現(xiàn)在又要起舞,未免太過辛苦。我不放心的問道:“你的身體可以嗎?”
她搖搖頭,站起身,做好了隨時起舞的準備。我見她身體無礙,便坐在古琴前,輕輕的撥動了琴弦。
曼舞身上穿的是一襲白色的衣裙,只在衣領(lǐng)和袖口點綴了幾片淡粉色的小花,翩然起舞,飄然若仙。滿院梨花似雪,卻比雪多了淡淡幽香。我仿佛有一種置身月宮的感覺,仿佛面前的不是梨樹,而是廣寒宮中的桂樹,而曼舞,則是月宮中起舞弄清影的嫦娥仙子。
我只是隨心的彈著,她也只是隨心的舞,沒有什么技巧在里面。她的舞步很簡單,但是蓮步輕移間,眼角眉梢里都盡是風(fēng)情,孤絕,也清絕。
曼舞隨著我的琴聲停下腳步,忽聽門口處傳來擊掌之聲。我把視線從曼舞身上收回,抬頭看去。卻見李世民立在門邊,癡迷的看著曼舞。
我和曼舞忙上前施禮,“不知皇上駕到,還望皇上恕罪。”
李世民一抬手,說道:“都起來吧。朕是被你們這兒的琴聲吸引過來的,沒想到竟看到了如此美麗的畫面。都說人面桃花,朕倒是覺得,人面梨花更添美麗。”
李世民這話雖是說給曼舞聽的,可是曼舞沒有辦法回答,只嬌羞的低著頭。我說道:“美人氣質(zhì)出塵,恰似梨花天姿靈秀。”
李世民贊許的點點頭,目光從曼舞身上移開,看著我問道:“你剛才彈的是什么曲子啊?怎么朕從來沒聽過。”
我彈的是秦觀的《鵲橋仙》,宋代的曲子,他當然沒有聽過。隨口答道:“只是隨手彈的,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李世民笑道:“就屬你的新鮮玩意多。”我道:“再多的新鮮東西,也只是為博皇上和各位娘娘們一笑。”
李世民看著曼舞的眼神總是帶著贊賞和憐惜,可是曼舞的臉被曬得那樣紅,他進來了這么久,卻是問也沒問上一句,不知道是沒法發(fā)現(xiàn),還是毫不關(guān)心。無論是哪種,都足以說明,他對曼舞寵則寵矣,可曼舞在他的心里,卻并不占什么位置。想到此處,心中不免為曼舞而感到悲涼。
我不好久留,欠了欠身,說道:“慕雪不打擾皇上和美人了,先行告退。”
李世民點點頭,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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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南方果然降了大雨,旱情得到緩解,只是洛陽、開封一帶和山西境內(nèi)卻又是接連多日沒有降雨。全國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年景從來都是不多的,朝廷上下雖然憂心,卻也因為南方旱情的緩解而松了一口氣。
四月,李世民選了十幾位官宦家的女子入宮,據(jù)說皆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我想到楊妃,想到曼舞,心里一陣陣的不舒服。忿忿的說道:“皇上是想把天下所有漂亮的女子都搜羅到宮里來嗎?”
水音一邊畫著曲譜,一邊淡淡的說道:“皇上身邊從來就不缺少年輕妍麗的女子,只是是他想,就是把全天下有姿色的女子都弄進宮,又有什么?”
“然后呢?一夕寵幸,接著便把她們?nèi)拥揭贿叄宦劜粏枺斡伤齻冏陨詼纾俊?
水音眸光一黯,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她的目光中竟含著一絲哀傷。但是那哀傷并沒有在她的眼神中停留太久,很快就淡了下去,“可是他是皇上啊,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天下的女人也自然都是他的。”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今天的水音怪怪的,可是又說不清楚她怪在哪里。
我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是這對那些女子何其不公,對其他的妃嬪何其不公。”
水音起了身,說道:“公不公平,都是她們的命。”說著,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看著墻邊槐樹上的新芽發(fā)呆。
碧兒拿著浣洗完并已曬干的衣服走進來,說道:“怎么水音姑娘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可是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透過半開的門,看著水音的身影,她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光看她的背影,卻是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我不知道她是為了什么,不過既然她不想說,我也不想出去打擾她。看著忙活的碧兒,問道:“可聽說了新入宮的那些女孩兒住在哪兒?”
碧兒把衣服疊好了放在柜子里,回身說道:“都安排在琳瑯殿了,一律全封了才人。”
“琳瑯殿?”我笑了笑,“豆蔻年華,人面桃花,可不真是如珠如玉,琳瑯滿目嗎?”碧兒道:“可不是嘛,琳瑯殿里可是種了好些桃花呢。”
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卻不知那些女子能不能宜室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