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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站起身,就聽外面有太監喊道:“皇上駕到!楊妃娘娘駕到!”
太監話音剛落,李世民和楊妃已經匆匆的進來了。李世民一抬手免了我們的禮,楊妃走到李恪身邊,執起他纏著紗布的手,秀眉微蹙,心疼道:“怎么傷成這樣?”
李恪怕楊妃擔心,忙安撫道:“一點兒皮外傷而已,母妃不用擔心。”
正巧承乾進來,李世民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乾恭謹的回道:“回稟父皇,兒臣和四弟調查過了,是被關在冷宮里的妃子跑了出來,因為發了瘋,所以胡亂傷人。”
李世民用力一怕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顫動,差點兒摔落在地上。李世民怒道:“朕看戍守冷宮的侍衛是活膩了。”楊妃勸道:“皇上息怒,左右沒有出什么大事,別氣壞了身子。”
李世民命人嚴懲戍守冷宮的侍衛,又囑咐李恪好好養傷。對那個莫名從冷宮里跑出來的妃子問都沒有問上一句。也許對于他來說,那不過是一個自己曾經寵幸過,后來又厭棄的女子。在他的生命之中,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太多了,也許他早就已經不記得有那么一個人了。李世民對長孫皇后,對楊妃縱然有情有義,可是對那些女子又如何不殘忍。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雖然發了瘋,但是為什么要殺我呢?我來到這里不過兩年,從來沒有見過她。她縱然心里有怨,有恨,也應該是沖著李世民和他的妃子們,為何會沖著我來?她看著我的那個眼神,我想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那是對一個人恨之入骨才會有的眼神。
偏殿的人越來越多,我悄悄的退了出去。想著還沒有向李恪道謝,于是等在出宮的必經之路上。沒一會兒,果見一輛馬車行了過來。馬車在我面前停下來,車簾被掀開,露出了李恪棱角分明的臉。
我向前走了一步,說道:“剛才驚恐未平,忘了謝過殿下的救命之恩了。”
李恪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把手向我面前一伸,說道:“上車。”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我稍作踟躕,拉住他的手,借著他手上的力道上了車。
外面是天寒地凍,冷風習面,車內卻是溫暖一如春日。車內有一個很小的幾案,上面固定這燭火,李恪的身邊放著一本《史記》。我和李恪面對面坐著,一時間靜默無言。我盯著他纏著紗布的手,好一會兒,問道:“是不是很疼?”
李恪道:“這點兒疼痛算不得什么。”
我囁嚅道:“十指連心,怎能不痛?”語氣是自己也沒有留意到的心疼。話一出口,后悔不迭,只覺得臉上滾燙,又羞又窘,低下頭不敢看他。
如此沉默著,氣氛異常尷尬。車內很是安靜,只能聽見外面車輪滾動的“咕嚕咕嚕”的聲音,還有“噠噠”的馬蹄聲。
忽覺手心一涼,緊接著又是一熱。他把一只金柄云紋嵌綠玉的匕首放在了我手里,手掌也隨之覆在了我的手上。匕首帶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寒氣,而他的手卻是溫熱的。我也分不清手上的觸覺是冷還是熱。
他收回手,覆在我手上的溫暖消失了,我竟有一絲莫名的失落。他說道:“這把匕首削鐵如泥,你留著防身吧。”
我撫著匕首的刀柄和刀鞘處的花紋和玉石,這么精致漂亮的東西,卻是殺人的利器。
車子停下來,我掀開簾子,這里正是一個岔路口,往前走是玄武門,往左走就是我住的地方。原是李恪為了方便我回去,故意繞了路的。
我再次向李恪道了謝,欲下車,他忽然叫住我,“慕雪。”
我一愣,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手一滑,車簾又將外面的寒氣阻隔在了簾外。我重新坐好,疑惑的看著他。
從進了馬車那一刻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緊緊的鎖在我的身上,現在仍是看著我。在一瞬的沉默之后,他說道:“我知道,你害怕,也委屈。”
我一直以為李恪的表情和語氣一向都是沒有溫度的,可是聽了他的這句話,我忽然鼻子一酸。心中強自壓抑著的恐懼和委屈再也控制不住,隨著眼淚一股腦的全部都涌了出來。就像小的時候在外面受了傷,生了病,總是能強忍著,可是一聽到爸爸媽媽的關心就撐不下去了。
是的,我害怕,害怕這個風云詭異的宮廷,害怕背后的那只黑手,更害怕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我也委屈,委屈要向他人低頭、忍氣吞聲;委屈魏王妃給我的屈辱;委屈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觀念帶給我的痛苦。這些,我以前都不覺得,直到從李恪的口中說出來。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了,我也只有這兩次讓人看到我的眼淚。上一次是在得知李泰定下親事的時候,那一次,我是激動的,撕心裂肺的。而這一次,我只是沉默的流著眼淚,沒有痛,沒有怨,只為著心里的那絲委屈和他的懂得。
他抬起手,輕輕的拂去我臉上的淚水。如此溫柔的李恪對于我來說是陌生的,他愈是這樣,我的眼淚反倒流的更兇了。他坐到我身邊,將我摟在懷里,也不出聲安慰,只是任由我靠在他的懷里。我很累很累,只想在這個懷里好好的靠一會兒,以求片刻的溫暖,可是我的心又終是不安的。
他的衣服很快便被我的眼淚浸得濡濕一片,我哽咽著問道:“你不是懷疑我是細作嗎?不是嫌我笨嗎?為什么還要幾次三番救我?為什么還要來管我?”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問,這話想也不想就從嘴里出來了,語氣中帶著賭氣的意味兒,但這不是我的本意。
“我也不知道。”他的聲音有些飄忽,我的臉靠在他的胸口,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說話時心臟的起伏。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宮門快關了,他才單手扶起我,說道:“自己多加小心。”
我吸了吸鼻子,掀開車簾跳下馬車。剛剛哭了一場,被風一吹,只覺得臉上刺刺的疼,身上也冷得直哆嗦。
車夫打馬繼續向玄武門的方向走去,我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轉過身正準備回住處,卻見李泰站在轉角的陰暗處。
我險些被他嚇到,定定神,屈身行了一禮。李泰走過來,黯然的看著我,說道:“我雖想到你心里已經有了別人,卻沒想到那個人會是我三哥。”
我想解釋,剛要開口,卻又覺得解釋也無意義,說道:“隨殿下怎么想,我心里有誰,沒誰,都不再關殿下的事。”
“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他的聲音帶著痛楚、遺憾,和深深的無可奈何,頓了頓,說道:“我在這里等你,只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抬起頭看著他,冷笑著問道:“敢問殿下,殿下的這聲對不起,是為自己說的,還是替魏王妃說的?”
李泰嘆聲道:“我沒想到婉兒會這樣強橫,是我的錯。慕雪,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只是,我不得不娶她,我也是無可奈何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呼出來。說到底,他不過是覬覦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我語氣淡淡的說道:“我知道殿下有殿下所謂的無可奈何,可是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覆水難收。魏王妃為難于我,說到底也是在乎殿下的緣故,殿下該好好珍惜,善待王妃。”
說完,轉身欲走,他從后面痛聲道:“你這么說,是真的對我一絲情意也沒有了嗎?”
我腳下一頓,閉上眼睛,復又睜開,狠下心腸說道:“是的。”
冷風自耳邊吹過,風中夾雜著他的嘆息。須臾的沉默之后,他說道:“若不是來不及,我也會為你擋下那一劍的。”
“可是你沒有。”我轉頭看向他,說道:“假設的事情,是最沒有意義的。殿下回去吧,宮門快關了。”說完,轉過頭就走。
回到房間,見燭光下,水音正擺弄著棋子發呆,把棋子抓起來,又扔在棋壇里,又抓起來,又扔下,眼睛卻不知道看在哪里。我關上門,發出“吱呀”的一聲響,她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我,說道:“你回來了!”
我向四周看了看,問:“你怎么在這兒,碧兒呢?”水音說道:“我知道你今晚一定睡不著,就打發碧兒去和小滿睡了,我陪你聊聊天。”我見水音也是一副郁郁的樣子,說道:“你又為何睡不著?”
水音別開視線,挑了挑燭火,說道:“今天是除夕,該守夜的。”
我知道她是在敷衍,她既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取了茶葉,放在壺里用沸水泡了。水音看著被沸水澆得舒展開來的葉子,說道:“睡不著還要喝這么弄的茶?”我道:“左右已經是睡不著了,喝點兒濃茶又有何妨?”說著,倒了一杯茶送到水音手里,水音接過,微微一笑,說道:“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