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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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官的講話短暫地停止了片刻，然后轉向身后，招了招手。兩位保安隊員馬上抬著一副小小的棺材走上前來，厚重的棺材板上漆著黑漆，光可鑒人，棺材蓋上則跳動著一朵凌厲的火苗。

    兩位保安隊員抬著棺材，徑直走到丁一辰的遺骨邊放下。教官踏著莊重的腳步走到棺材邊，伸手打開棺材蓋，然后俯身從棺材中拿起一套突擊隊員標配的制式緊身衣。他展開緊身衣，凝視著它在陽光下奔流不息的金屬光澤，片刻之后，又把它鋪在了棺材底部。

    “你們每個人，從進入這座訓練中心開始，就已經是突擊隊員了。”教官的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又像是說給丁一辰聽的。“很抱歉。”教官一邊說，一邊在丁一辰的遺骨旁邊蹲下，伸出對孩子們來說已經不再顯得粗壯的手臂，慢慢地捧起一根白骨，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棺材里的緊身衣上。

    “他教給了你們很多東西。”教官現在的話才是說給新兵們聽的：“是時候讓他安息了。我們一起來吧。”

    新兵們沉默地圍了過去，然后紛紛彎下腰，捧起丁一辰的遺骨放進棺材里。云濤一邊和大家一起做，一邊竭力回憶著這個孩子。他教會了我們什么呢？接受和服從？他記得他曾經是孩子們的領袖，他告訴孩子們說應該團結，應該反抗，應該爭取自己的權利，但這位小小的領袖在第一堂訓練課以前就倒在了這里，一直靜靜地躺直到現在。

    除此之外，云濤已經不記得別的東西了。而孩子們當中則再也沒有出現過領袖。

    很快，遺骨就全部被撿進了棺材。教官站起身來，扶著棺材蓋想要合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云濤聽見了一聲槍響。

    云濤聽出這是古代人制造的一種小口徑狙擊步槍，威力不大，但極為精準，只有少數突擊隊員才有能力掌控這種武器。云濤馬上分辨出了槍的型號，于此同時，他看到教官的身體向前一撲，栽倒在合上一半的棺材蓋上。鮮紅的血伴隨著他身體的抽搐，一股一股地從他胸前的傷口中噴射出來，噴在棺材中那堆蒼白的骨頭上，紅白相間，斑駁一片。

    “我們遭到攻擊！”一位新兵大喊起來。云濤也隨即反應過來，但他還沒來得及采取任何行動，就看見一顆黑乎乎的，蘋果大小的橢圓形物體劃著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帶著一縷白煙，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準確地飛進了棺材里。

    “臥倒——”另一位新兵喊叫的同時，所有的新兵都已經趴在了地上。他們已經在訓練中無數次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了，在第四個孩子被炸得粉身碎骨之后，所有的孩子都形成了條件反射。

    只有那兩個抬來棺材的普通保安隊員反應慢了半拍，而這要了他們的命。棺材轟然炸開，煙塵中，碎骨隨著教官身體的碎片一起凌空飛舞。兩位保安隊員哼也沒哼一聲便頹然倒地，而云濤也感到熱浪從自己背上席卷而過，燙得自己的傷口一陣痙攣。

    碎裂的木片，碎裂的白骨和碎裂的肉塊雨點般落下，云濤剛剛仰起臉，就看到被炸得飛了起來的骷髏帶著火焰，砰地一聲落在他面前的水泥地上。慘白的面頰上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窩正在死死地盯著云濤，而咧開的牙床像是帶著嘲弄而同情的笑容。

    “去武器室！”混亂中不知道誰高喊了一聲。但接著，四面八方都響起了槍聲，叫喊聲和爆炸聲。槍聲并不密集，但足夠讓云濤感到疑惑：敵人是誰？為什么會有槍？不是只有突擊隊員才可能配備槍械嗎？攻擊這里的是突擊隊員？這是訓練？

    這不是訓練，因為教官已經死了。但教官的教導他記得很清楚：“想清楚下一步，再想別的。”

    所以，云濤停止了無意義的思考，集中精力來應對目前的情況。從已經聽到的槍聲判斷，敵人至少有一把狙擊步槍，四把沖鋒槍和五把或者六把手槍。他們還投擲了一些爆炸物。而新兵們這個早上的集合是為了這個簡單的結訓典禮，并沒有攜帶任何武器，連一把指甲刀都沒有。

    “如果遭到攻擊，必須馬上兇狠地反擊。”教官是這么說的。但赤手空拳無法反擊，所以，云濤隨著其他的新兵們一起沖向大樓，武器庫就在大樓的地下室里。

    云濤壓低身形沖刺，同時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隊保護訓練中心的防爆隊員正在訓練中心入口處的橋頭上和大約三十名披著亞麻布袍，頭上帶著面罩的入侵者展開了白刃戰。金鐵交鳴的聲音隱隱傳來，時不時有刀刃晃動著，把明亮的陽光遠遠地反射到云濤眼中。另一邊，一大群入侵者從訓練中心側面的密林中現身，他們沖破了鐵絲網，并且開始追殺幾名逃向大樓的保安隊員。而大樓的側后方則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了另一群入侵者，他們正踩過幾具血肉模糊的尸體，沖向大樓的后門。就連廚房和倉庫那棟平房，也有幾個入侵者揮舞著刀劍沖了進去，接著就傳來工作人員的慘叫聲。

    要加快速度。一顆子彈擊中了云濤身邊的新兵，他一頭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云濤就地一滾，躲過接下來的一槍，接著以之字形繼續沖刺。一串子彈擦著他的腳打在水泥地面上，水泥屑濺得云濤的腳生疼。但他沒有停下腳步，迅速和其他新兵們一起接近了大樓的門側。

    當啷一聲，大樓底層的一扇窗戶上玻璃片片碎裂。接著，云濤聽見嗖的一聲。沖在最前面的那名新兵直挺挺地仰面栽倒，一支箭正插在他眼窩里，只露出白色的箭羽，在陽光下顯得圣潔而莊嚴。

    入侵者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占據了大樓，云濤知道這下麻煩了。他們挑選了最好的機會：新兵們都沒有攜帶武器，而且全部集中在廣場上。而駐守在這里的保安隊員和防暴隊員完全不是入侵者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