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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離京
聞言,顏綰愣了愣,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對面已然睜開眼的棠觀,卻見他蹙著眉似乎在沉思著什么。
沒想到,晉帝竟然絕情至此。不僅不允許其他人為肅王送行,更連這離京前的最后一面也不愿見肅王……
“怎么了?”
突然,一有些溫潤的男聲在馬車外響起,但卻帶著些顏綰熟悉的刺耳。
“回淵王,肅王殿下攜王妃入宮辭行,可皇上有令……”
“原來是四哥的馬車。”男子笑道,下一刻,聲音便越發靠近,“四哥昨日大婚,我因父皇之命不能到府恭賀,倒是還未見過四嫂。”
從前棠觀是太子時,背地里淵王再怎么劍拔弩張,當面也不得不畢恭畢敬的自稱一聲臣弟,而如今卻只剩一個略帶些趾高氣昂的“我”。
顏綰正如此想著,一直沉默的棠觀卻是揚手掀開車簾,下了車。
生怕棠觀下車會與淵王起什么沖突,臨走前再被擺一道,她連忙也起身跟了下去。如今她和棠觀畢竟是一根藤上的螞蚱,再說棠觀能有今天,也都是拜“她”所賜……
馬車外,淵王穿了一身紫色蟒紋長袍,腰間系著白玉腰帶,外披白色大氅,風帽上柔軟的狐貍毛宛若一片雪色。再加上他本就生的豐神俊秀,如此長身玉立,就像是從畫卷中走出的文人雅士,溫潤如玉。
難怪百姓們都說,若在諸皇子中,評一個與當今圣上最為相像的,那必然非這位淵王殿下莫屬。
無暇已經候在馬車邊,見顏綰也掀了簾,便連忙上前將人扶了下來。
“四哥。”淵王唇邊牽著儒儒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視線錯開棠觀,輕飄飄的落在了顏綰身上,“這位……便是四嫂吧。”
“淵王殿下。”顏綰伏了伏身,淡淡的開口。
想當初,這臭小子拜見自己時,都得遠遠的站在屏風外,恨不得俯首帖耳。現在倒好,她反倒得向他行禮。
不開心 ̄へ ̄
一聽見顏綰那清冽的嗓音,淵王倒是難得的愣了愣,目光在顏綰的面上多停留了片刻。
這聲音……怎么倒有些似曾相識?
顏綰倒是不擔心淵王能聽出自己的聲音,畢竟她以陸無悠的身份在危樓中出現時,說話的口吻和腔調都刻意改變過。即便淵王能察覺出些熟悉感,也不會將陸無悠和顏綰這兩者聯系到一起。
見淵王突然沒了動作也沒了聲音,只看著顏綰出了神,棠觀微微蹙眉,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將自家王妃擋在了身后,冷冷不語。
視線驟然被阻隔,淵王這才回過神,面上的溫和笑容恢復如初,“四哥竟如此緊張?我又不會對四嫂做些什么……”
顏綰被擋在身后,看不見棠觀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冷淡而直接的聲音。
“你同陸無悠狼狽為奸,做的那些齷齪勾當難道還少么?”
“……”
“……”
被“點名批評”的一狼一狽皆是有些傻眼。
被棠觀護在身后的顏綰默默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暗自反省起自己做下的那些“齷齪勾當”。
而淵王眸中卻是掠過一絲驚疑,棠觀怎么會知道陸無悠這個名字?
“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棠觀的聲音雖冷硬,但卻自成風骨。
淵王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唇畔的笑容多了一絲牽強,“之前我還聽說四哥對四嫂庶女的出身多有不滿,今日一看……竟都是些不實的傳言,四哥四嫂分明是伉儷情深,天生一對。”
那刻意強調的“庶出”二字,讓顏綰有些不舒服的皺了皺眉。
諷刺她是庶出?諷刺棠觀如今只能與她這個“庶女”相配?
無暇輕輕一瞥,便瞧見自家樓主緩慢的勾起了唇角,眼皮一跳,趕緊進入了備戰狀態。
眼角余光不住的在四周掃了掃。
守衛六名,武力值低等。淵王,武力值中等。肅王,武力值高等。
鑒于目前的情勢,如果樓主要發飆,她能放倒在場所有人,帶樓主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一半一半。
就在無暇費心思考退路時,顏綰卻已經掙開她的手走到了棠觀的身邊,笑容溫婉,“淵王說笑了,肅王殿下乃故皇后所出,是陛下的嫡長子,而妾身不過是侯府庶女,如何能與殿下相配?”
嫡長子……
淵王的面色驟然一沉,看向顏綰的眼神登時變得有些陰冷,唇畔的笑容也涼了下來。
棠觀一怔,也側頭看向顏綰,目光有些復雜。
顏綰微笑,一雙桃花眸在眼角嬌艷的妝容下尤顯瀲滟。
晉帝癡情,對故皇后念念不忘,這么多年再未動過立后的念頭。淵王再如何得寵,也改變不了生母是貴妃的事實。諸皇子中,若論嫡庶,棠觀才是唯一的嫡子,其他人通通都是庶出。
所以他棠珩,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庶子,又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和她論嫡庶尊卑?
“四嫂不必妄自菲薄……”在顏綰這里吃了癟,淵王果斷又將槍口轉向了素來寡言少語的棠觀,“父皇召我進宮鑒賞名畫,怕是不得空見四哥了。此番前去并州,蜀道難行,四哥還是早些動身的好。”
顏綰生氣了,唇角的弧度越發擴大。
從前怎么沒覺著這“冤枉”如此辣雞?在這里有一句沒一句的刺戳棠觀,是欺負他身邊沒有個牙尖嘴利的人了是吧?
……她個暴脾氣。
心念一動,顏綰剛要提步上前繼續杠幾句,手腕卻是驀地被扣住了。
“……”腕上一緊,帶著有些熟悉的溫度。
被如此一打岔,顏綰便硬生生將所有反擊的話都咽了回去,只眼睜睜的看著淵王心情大好的拂袖而去,進了宮門……
見狀,顏綰心里窩著的火不僅沒被澆滅,反倒愈發燃得旺盛,不由偏頭看向正面無表情拉住她的棠觀,忿忿的挑眉。
“殿下!”
“算了。”棠觀瞥了她一眼,沉沉的磁性嗓音仿佛有著安撫人心的奇效。“不必逞口舌之快。他若多說一句,還要多礙一刻眼。”
“……”
原來她家殿下只是不愿說話,要是真杠起來……
這話可比她的綿里藏針霸氣多了qaq
察覺到顏綰已然平復了心緒,棠觀松開手,又朝宮門口走去,墨色大氅隨著寒風瑟瑟吹起,微涼的日光撲撒在那冷峻的面容之上,印著宮墻下的陰影,晦暗不明。
“肅王殿下……”
見狀,守衛面露難色。
正要上前攔截,卻見這位肅王殿下竟是拂開衣擺,在那淺淺的雪地里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背影一如既往的挺拔,在那高大的宮墻下,竟是氣勢相當、絲毫未顯勢弱。
“兒臣拜別父皇。”嗓音低沉,但在這巍峨宮城下的茫茫雪地里,竟是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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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御書房內。
鎏金香爐里照例點著龍涎香,但卻沒有墨香的混雜,像是少了些什么。
書案之上,未批閱的奏折還摞在一旁,但中央卻空空蕩蕩,既沒有宣紙也沒有什么名畫字帖。
徐承德自御書房外進來時,便看見晉帝負著手站在敞開的窗口,遙遙望著宮門的方向,斑白的鬢發在一陣寒風中微微有些凌亂,仿佛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這位無心政事的大晉皇帝便蒼老了不少。
“陛下……”徐承德心頭一酸,連忙疾步上前,伸手便要將那大開的窗戶關上,“這么冷的天您怎么能站在窗口吹風吶?若是被寒氣侵著了,龍體有恙,老奴可怎么向太醫們交代啊?”
話一出口,晉帝便輕輕的咳了幾聲,但卻仍是固執的以手撐著窗棱,略有些渾濁的眸子里映著遠遠的宮殿一角,“咳……來了?”
徐承德應聲道,“是,肅王殿下正帶著王妃在宮門外向陛下您辭行。”
“……”晉帝偏頭,又輕飄飄的瞥了一眼徐承德。
徐承德跟了晉帝幾十年,被如此一瞥,立刻心領神會,“肅王妃瞧著是個懂事的,雖是庶出,但老奴以為,卻是不比榮國侯的那位嫡小姐遜色半分。可見之前得到的消息并不假……陛下且放寬心。”
“陛下,淵王求見。”一小太監進了書房,垂頭通傳。
“……”
晉帝原本還想說些什么,但張了張唇卻還是作罷了。
微微搖頭,他親手掩上了窗戶,負手朝書案邊走去,“讓珩兒進來吧。”
徐承德揮了揮拂塵,抽出一精致的卷軸,不必晉帝多言,便自作主張的在書案上鋪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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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外。
看著棠觀朝乾清宮的方向拜了又拜,顏綰微微一愣,只覺得他周身似乎生出些爍爍的光彩,仿佛將那宮墻下的陰影逼退了兩三尺開外,一派清朗……
心頭掠過一絲異樣,她緊緊抿著唇,雖覺得棠觀如此行為是“愚蠢”而“毫無意義”,但腳下卻是已經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小姐?”無暇看著顏綰緩緩走到肅王身邊,也鄭重的朝乾清宮的方向跪拜,詫異的喚了一聲。
樓主不是……最怕冷了嗎?
膝下傳來徹骨的寒意,顏綰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沖動做了什么……
然而都已經跪下了,戲便要做足。她咬了咬牙,也學著棠觀的樣子,朝乾清宮的方向拜了拜,“兒臣拜別父皇。”
再起身時,膝上已經被薄雪微微浸濕,僵硬而冰冷。
顏綰苦著臉,心疼的摸了摸膝蓋,剛想要轉頭召喚無暇過來攙一下自己,眼前卻是突然伸來了一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掌……
“……謝殿下。”顏綰愣愣的抬頭,看了一眼英氣逼人的棠觀,將手放進了那手掌上。
馬車緩緩朝背離紫禁城的方向駛去,顛簸中,緩緩放下車簾的顏綰突然有些不安……
從古至今,歷史上的廢太子大多不得善終。若不是為人忌憚被暗殺,便是被京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道圣旨賜死……更有甚者,還有在封地終日戰戰兢兢,最終抑郁而死。
車輪聲在不堪重負的雪地里碾壓出輕脆的響聲,似乎在預示著什么。
第一卷成王敗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