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煙雨紅塵小說網www.dyyx2020.com),接著再看更方便。
夜幕降臨,涼風伴著花草清氣。
北辰上下眼皮打架,嘴角掛著口水,眼中光芒縮成一道金線。
陳鉻一陣猛搖,牽著他一路狂奔至野外,四處搜尋,最終在一個極隱蔽的地方找到了一頭沉睡著的亞洲象。北辰打著呵欠,困到不行,幾乎要被陳鉻弄瘋了,死活不愿跟他組隊一起去擼大象,趴在地上瞬間打起呼嚕來。
然而陳鉻也不可能真去獵殺這么可愛的“保護動物”,他輕手輕腳跑到大象身邊,手起刀落,半空中炸起一朵血花,迅速切下一截象牙。
大象沐浴著月光,做著好夢,忽然就被人切了牙齒,幾乎是瞬間驚醒。它氣得大聲叫喚,引來周遭沉睡著的數十頭大象。
縱使陳鉻輕易死不了,但驟然遇到一群憤怒的大象,思想上一時間還是無法接受,沒跪下來已經算是心理素質過硬。
陳鉻嚇得笑了起來,飆著淚逃命去了。
他發足狂奔,卻止不住內心好奇,時不時回頭觀察那些兇猛的亞洲象,只見它們的長牙在月光下反射出瑩潤的微光,潔白且神圣。
忽地腳下一滑,陳鉻被藤蔓絆了個趔趄,整個人向前騰空飛出,落地時小腹被一截鋒利的樹枝捅了個對穿,劇痛順著神經沖入腦海,他幾乎是瞬間就昏迷過去。好在這天陳鉻一直都在琢磨著偷象牙的事,根本沒什么胃口吃飯,因此肚爛腸穿之時,僅噴出了鮮紅的血液。
還挺干凈的,陳鉻昏迷前,腦海中只剩這么個奇怪的想法。
群象奔騰,致使大地劇烈震動。
森林間的動物住客們紛紛跑出洞穴,兔子、狐貍、松鼠們站在樹枝上探頭探腦,形成一個個藍黑色的剪影。大蟒蛇盤成一團,吐著信子觀望,閃耀群星下的自然之景。
北辰睡夢中并未被這翻山倒海的動靜驚醒,倒是陳鉻昏迷后鮮血流一地,他抽抽鼻子,尋著這股熟悉的血腥味,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待得看清群象瘋跑,陳鉻昏厥,這白發金瞳的妖怪瞬間暴怒,后背撐開一雙巨大的肉翅,化為真正的睚眥,狂嘯著沖入象群。
大象們翹著鼻子奔跑,冷不防見到草叢中忽然鉆出一個睚眥,俱是一臉懵逼,立馬屈膝跪地,低頭回避。
北辰卻不肯放過他們,張嘴叼起其中一只,尖牙將對方咬得鮮血狂噴,當場斃命。僅是如此,他似乎仍不解恨,將那死了的大象從空中砸下,巨大的震動嚇得所有圍觀動物一股腦兒全鉆進洞中,一只刺猬愣頭愣腦躲閃不及,即刻被那落地的大象砸得刺針飛射。
睚眥一身白毛豎起,前足按壓在大象身上,張嘴胡亂撕咬一通,弄得那倒霉大象尸體七零八落,血肉碎了一地,這才滿臉是血地抬起頭來,雙瞳赤金,準備繼續報復。
陳鉻咳出一口淤血,醒來,只見眼前血光滔天,當時就心疼得又要背過氣去。他一躍而起,飛身跨步坐到北辰背上,雙手一左一右揪住他的耳朵,活生生將一頭威風凜凜的睚眥揪成了白毛粘滿鮮血的老狼。
大象們見到兩人窩里斗,便“躡手躡腳”夾著尾巴逃跑了。
北辰莫名其妙,不欲與他計較,邊打邊逃。陳鉻剛剛轉醒,腦袋不甚清明,只攆著北辰打。這兩個牲口打著打著,沿路返回到了城里,剛好城門打開,天也都亮了。
陳鉻一路打,一路哭,覺得自己犯了法,害死了瀕危保護動物。
北辰一路打,一路懵逼,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和陳鉻打,明明沒做錯什么,為何陳鉻反倒發起脾氣?但他也懶得和陳鉻計較,故意讓著他,于是由打變成了鬧,再由鬧變成了玩。
到后來,陳鉻也沒了脾氣,畢竟他也沒法讓北辰把大象組裝回去,想起兩人已經回到城里,大象的肉多半也臭了,隱約還覺得有些浪費。
大象的肉是什么味道?
陳鉻搖搖腦袋,甩掉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讓北辰回去寫一個《不胡亂殺生保證書》。
北辰第二天確實給他交了作業,陳鉻打開一看,滿滿當當的鬼畫符,那畜生卻搖頭晃腦,一本正經道“此乃妖族文字”。
陳鉻又不是真傻,知道他在敷衍,撲過去就上嘴撕咬,北辰一個閃身,跑了個沒影。
陳鉻回到城里,首先跑去河邊洗了個澡。
然而白衣幾乎被血染成了粉色,實在洗不干凈,還破了個有礙觀瞻的大洞,只得又遮遮掩掩地跑去街上買了一身衣服。他雖然喜歡白的,為了耐用性著想,便挑了一身跟北辰一樣的紅衣,免得下次染了血洗不干凈。正要走時,余光忽然瞥見一條深藍色的斗篷,當即掏光所有的錢將它收入囊中,毫不猶豫。
陳鉻穿著新衣服,大家都說不錯。
然而這天訓練過后,他卻不向往成一樣在軍中逗留,獨自跑回小院倒騰了一夜。
天亮時候,陳鉻的手指頭“吧唧”一聲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橢圓形的血印子。
經過一夜的折磨,他似乎已經習慣,竟笑著對那地上的手指頭喊了一聲:“回!”片刻后,那節斷指奇跡般地飛回了手上,剎那之間,切口愈合如初。
陳鉻舔著手指上的血漬,問它們:“怎么忽然變這么快了?”然而手指頭又不會說話,所以他并沒有找到答案,便將這事拋諸腦后,隨他去吧。
他滿意地放下長刀,左右手沾滿自己的鮮血,食指與拇指捏著一片輕薄透光的象牙片,弧度優美,打磨光滑,原來是親手雕刻了半張象牙面具。他放下面具,興沖沖地跑出去找水沖洗屋子。
地面上,赫然落下數十個橢圓形的血印子,陳鉻抱著個水盆,心大如斗,只覺得它們像是一串音符,有意思極了。
他把面具弄干凈,又打掃了房間,帶著斗篷和幾條狐貍毛,跑到軍營里找廚房阿姨幫忙縫上。
訓練時間到,他就將面具小心翼翼地收到懷里。
于是這一天,有幸與陳鉻實戰的兵哥們,全都見識了這名少年不跑、不跳、不動,原地站著就把人放到的恐怖實力。
眾人氣喘吁吁倒在地上,前胸后背析出鹽粒兒,紛紛表示:感覺累了,不想再練了。
下訓后,陳鉻一路小跑,到廚房拿回縫好的狐貍毛披風,對阿姨們連連道謝,并各人奉送一枚小小的象牙戒指。阿姨們沒見過象牙,還覺得這種骨頭尤其好看,讓陳鉻再幫忙做幾根簪子。
陳鉻腦海中閃回成群結隊的憤怒大象,嚇得冷汗直流,苦著臉解釋材料沒了,暫時都做不成的。
他拿著從阿姨們手里討來的香料,放在房間里點了好一陣,確定把血腥味都蓋過了,這才放心地抱著面具睡了一覺。
陳鉻醒來時,窗外下著小雨,淅淅瀝瀝。天仍是黑的,月亮朦朦朧朧,還沒升到中天,估摸著自己才睡了兩三個小時。
小院里另外兩間房子都是漆黑一片,他便撐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一面衣衫不整地跪坐在榻上,掐手指頭。
本次計算的目的,是要弄清楚公歷十月二十七日,在公元前二三三年到底是農歷的哪一天。
然而十根手指頭是完全不夠用的,陳鉻心想,要不然把手指頭切下來算算?可是打掃起來很麻煩。他披著一件深紅的外袍,頭發亂糟糟,雙手呈抓握撞舉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詞:“這可是酋長待遇,他生日是不是已經過了啊?”
活像個街邊擺攤跳大神的。
李星闌路過窗邊,不明所以:“陳鉻,身體不舒服?”
陳鉻嚇得一屁股跌下床榻,翻身探頭,仰視他:“嗯?嗯!沒!”
他不知道李星闌是什么時候出現在窗邊的,只見對方撐著把破傘,兜帽中部一個如鷹嘴般的尖角正滴著水,顯是被雨淋得不輕。
陳鉻爬上床榻,轉身望向他,不經意間將面具掖進被子里,笑:“這么早就回來了?”
李星闌靠近窗臺,收傘,撣開水珠,答:“下雨容易著涼,沒藥治,是個問題。”
陳鉻學著軍隊里整理著裝的姿勢,怪模怪樣地穿好衣服,趿拉著鞋子跑出去,幫李星闌拿傘,發現他后背也被淋濕了一大片。有些擔心李星闌的身體狀況,便問:“我們做點抗生素?盤尼西林什么的,實驗課上就做過,找一團淡黃的霉菌,放在培養皿里等個幾天,好像也不難。”
“阮霖洲,還教你制藥?”李星闌失笑,搖頭否定了這個天真的想法,說:“也不是不能做,但效率太低。工業社會有許多東西看似簡單,實則承載力數十代人的努力,需要一條甚至數條完整產業鏈的支撐。”
陳鉻感嘆:“這么想起來,病毒比人可頑固多了。”
兩人走到李星闌的房門口,陳鉻以傘為刀,輕旋一周,傘面上所有的水珠順勢飛出。
他高興極了,對著空氣比了個“耶”的手勢,將傘還給李星闌,讓他注意身體,這回可不敢再跟進去了。
李星闌回房后,依舊點起了銅豆,火光昏暗,一道朦朧的身影打在窗戶上。
陳鉻鬼迷心竅,只覺得那道影子跟別人不同,透過老舊的窗布和昏黃的光影,一個眉峰微蹙、背景直挺的形象浮現眼前。銅豆燃燒,滋滋啦啦輕響,他鋒利如刀的嘴唇上有一個朦朧的光點。
陳鉻抱著甩甩猛搖,完全沒了睡意,披上衣服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先是拉著一身酸痛的韓樘問東問西,最后終于暴露目的,懇求他幫忙找個火爐子。
韓樘咬了他一口,認命地從榻上爬起來,跑到庫房里翻箱倒柜。
陳鉻左摸摸右看看,對什么都覺得新奇,嘴上不停:“這個放在以后得拍幾百萬,這個肯定值錢……我天,這個陶俑為什么沒有雙手,淘寶逛多了?”
韓樘受不了他:“你的腦袋長在嘴上嗎?那么多問題,燈座子,土鱉。”、
兩千人千的人竟然說自己土?陳鉻不服。
忽然一陣風起,蠟燭熄滅,整個庫房里漆黑一片。
陳鉻跨步上前摟住韓樘,說:“別怕,點火點火。”
韓樘無奈:“陳鉻!別摸我,我不怕!警告你離我遠點。”
陳鉻哆哆嗦嗦:“太好了!你別跑,我怕。”
韓樘:“……”
陳鉻放開手,讓韓樘點燈,自己則在一旁抄著手嘿嘿笑。本來普通的氛圍,被他這莫名其妙的笑聲弄得陰森恐怖。
韓樘不知是運動過度后肌肉酸痛,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雙手微微發抖,加上燈芯被熔化的蠟淹沒,熄滅的燈無論用什么姿勢都點不燃。
黑暗對于陳鉻來說并不是什么障礙,他雙眼的瞳孔放大到一個恐怖的程度,夜間視物十分清晰。摸黑拉過韓樘的手,一面輕手輕腳地東翻西找,問:“你不是貓妖么,應該看得清啊。這是什么,一個琴?”
陳鉻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古琴,伏羲式,通體漆黑,非金非石,總覺得這東西質地特殊,倒像是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