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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仲夏天氣,烈日炎炎,天朗氣清,正如我與他初遇的日子。
我歇過午覺,接過婉兒送上來的酸梅湯,淺淺的喝了一口。睡得久了,人只是乏乏的一點倦意,慵懶得不想動彈。窗前的墨蘭來得正好,空氣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我看著那墨蘭,說道:“朕記得當年吳王和吳王妃甚愛蘭花,吳王的品性也如蘭花一般高潔。”
婉兒笑著說道:“這墨蘭是花匠們新栽培的品種,陛下可還喜歡。”
我走到蘭花旁邊,扶著上面淡紫色的小花,思緒卻回到了貞觀年間。
那年洛陽、山西大旱,身在后宮的我為家鄉的旱情日夜憂心,后來朝廷派吳王李恪前去安置災民,治理災情,山西的災情很快得到緩解,人們提起吳王,都說他廉潔奉公,心系萬民。作為從山西出來的女孩兒,我自然是對他心存感激。
那日,我在太極宮的花園里遙遙的看見他,視線就再也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分毫。人人都說吳王恪性情冷傲,不易親近,可是那日的他,臉上卻帶著暖暖的笑意。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氣勇氣走上去,說道:“才人武氏見過吳王殿下。”他見了我,用禮貌而疏離的語氣說道:“見過武才人。”
彼時,我不過是一位不受寵的才人,而他,是文韜武略,人人稱頌的吳王。他的身邊更有琴瑟相和的伊人。我只能將自己不能為人所知的心跡深深的隱藏起來。
當時還是掌樂女官的吳王妃說我的未來一定不可限量,我自是不敢相信。我不認為一個不受皇上寵愛的妃子還能有什么未來。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女皇。那時,我唯一的安慰,就是從人們的口中得知他的哪怕一丁點兒消息,再有就是期盼在闔宮同慶的佳節能夠遠遠的看上他一眼,至于我,已經是莫大的滿足。
從宮人的口中,我得知他喜歡蘭花,喜歡竹子,喜歡雪中的梅花,喜歡曹子建的詩。于是,這些也便成了我的喜好。可是,我能做的,也就僅僅是默默的關注著關于他的一切,然后做著他喜歡做的事,當做自己與他的心貼的很近,盡管我知道這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他甚至從來都不知道我喜歡他,他也不需要知道。
皇上偶爾的臨幸,我夜深人靜時,躺在皇上的身側,看著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有時候就忍不住回想,他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如吳王一般呢?
對他,我從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是他父皇的女人,他深愛著他的妻子。若不是李治的出現,我會以為我會就這樣在寂寂深宮中寂靜的老去。
李治雖然是太子,更多的時候卻像一個孩子。他的眉毛和吳王很像,都是好看的劍眉。他對我很好,好到讓我不忍拒絕。
李世民駕崩后,我依例和許多不甚受寵又沒有子嗣的嬪妃一起赴感業寺出家。我沒有為先皇的駕崩而難過,沒有為自己的未來擔憂,最讓我難過的是,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甚至可能再也聽不到他的消息。
永徽二年,王皇后為了壓制蕭淑妃,請求李治將我納入宮中。我知道,王皇后不過是把我當成一顆棋子,想借我分蕭淑妃的寵,可是她錯了,李治對蕭淑妃不過是寵,可他對我,卻是愛。對于這一點,我很自信。
李治對我,幾乎是專房之寵。我常常會看著他的眉毛發呆,有時候坐在他的腿上,手總是會不自覺的撫上他的眉毛。他不止一次的說:“媚娘,你好像特別喜歡朕的眉毛。”
我沒有辦法告訴李治,我之所以這么喜歡他的眉毛,完全是因為他的哥哥。然而,他終究不是他。
最像他的是我的兒子李賢,賢兒他不僅眉宇間與吳王有三分神似,脾氣秉性更是極像,只是賢兒不似他那般看似不易親近。
所以,當李治廢去太子忠的時候,我極力的推薦賢兒為太子,因為我想知道,如果他是皇帝,大唐在他的治理下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可是賢兒,他卻死在了巴州。
永徽思念,駙馬房遺愛謀反,當時身為首輔大臣的國舅長孫無忌說房遺愛與高陽公主是吳王一黨,駙馬謀反是受了吳王的指使。
那時,我已經是李治的昭儀,寵冠后宮。李治善良而儒弱,本顧念兄弟情誼,也不相信自己的兄長謀反,然而當時的大權全部都在長孫無忌手里,李治又一向聽這位舅舅的話。
我沒有辦法,值得前往吳王府,去找吳王妃想想辦法。
生死關頭,吳王妃卻在悠閑的喝著茶,我又急又氣,問道:“吳王被誣謀反,生死難測,王妃竟還有心情喝茶?”
她抬眼看向我,淡淡的說道:“該來的總歸會來,我又能怎么樣?左右不過是,他坐牢,我便陪他坐牢,他被賜死,我便陪著他死。”
那是怎樣的一種淡然和無畏!蕭慕雪,她是我這一生最羨慕的女人,我做夢都在想成為她,哪怕一天也好。只要陪在他的身邊,就是幸福的,哪怕是陪著他一起赴死。
而我,連陪著他一起死的資格都沒有。曾經,我是他的父皇的才人,現今,我又是他的弟弟的昭儀。
我一直沒有放棄想辦法救他,在我的勸說下,李治終于答應親自派人詳查此事。然而,我正在幫李治一起批閱奏折,忽然有人來報,說獄中沒有了吳王的蹤跡。我手一抖,手上的筆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墨水弄污了奏章。
李治傳了長孫無忌和獄卒,獄卒說,中午去給吳王送酒菜,忽然發現人不見了,而門還鎖著,窗子也沒有動過的痕跡。
我看著長孫無忌,逼問道:“是不是你殺了吳王。”
長孫無忌冷著臉問道:“昭儀這是什么意思?”
我憤然的看著長孫無忌,“你不是一直視吳王為眼中釘嗎?你不是一直擔心吳王會奪了陛下的江山嗎?難道不是你擔心陛下顧念兄弟之情,偷偷的殺了吳王?”
長孫無忌說道:“昭儀若要這么想,老臣也沒有辦法。”
李治派人四處尋找李恪的下落,下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然而一無所獲,就連吳王妃也失去了蹤跡。
一個親王忽然失蹤,無論是對滿朝文武還是天下萬民,都沒有辦法交代。李治無奈,只好對外宣稱吳王李恪死于獄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總之我相信他和她的妻子一定是在一起的,無論是死,還是活著。
我整整三日不飲不食,始終沉浸在悲傷之中。李治還以為我與吳王妃私交甚篤,一定是在為吳王妃的失蹤而傷心。
顯慶四年,我已是中宮皇后,不但執掌整個后宮,還在朝中拉攏了許多自己的人。終于時機成熟,我一面暗地命許敬宗指使人向李治呈奏密章,稱監察御史李巢勾結長孫無忌,圖謀造反。李治便命許敬宗審查。許敬宗早已經是我的人,向李治奏道:“長孫無忌謀反已露苗頭,我擔心他知道事情暴露,會采取緊急措施,號召同黨,必成大患。希望陛下能果斷處理,盡快拘捕。”
李治久久沒有做決斷,向我哭訴道:“我怎么忍心給舅舅判罪,后代史官會怎么看待我?”許敬宗很聰明,舉漢文帝殺舅父薄昭,天下以為明主之例,寬慰李治,
我在一旁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種事情,殿下萬不可以姑息啊。”
李治下定決心,也不與長孫無忌對質,便下詔削去他的官職和封邑,流徙黔州,并讓沿途州府發兵護送。長孫無忌的兒子都被罷官除名,流放嶺南。
同年七月,唐高宗又讓李勣、許敬宗復審長孫無忌謀反案,許敬宗命中書舍人袁公瑜到黔州審訊無忌謀反罪狀。袁公瑜一到黔州,便逼令長孫無忌自縊。長孫無忌死后,家產被抄沒,近支親屬都被流放嶺南為奴婢。
我終是為他報了仇,這也是我僅能為他做的。回頭想想,我們之間的交集竟是那樣少,與他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對我說過的話,也屈指可數。我們唯一的一次對白,也只是在初遇的時候。
他說:“見過武才人。”
他說:“不知道武才人謝本王什么?”
他說:“這是本王分內的事,武才人客氣了。”
他說:“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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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一直斷斷續續,現在終于寫完了。不要問我李恪和慕雪的結局,不要問他們是死了,走了,還是回到了現代,因為我也不知道。
若相惜,莫相負。
下一個故事,是洪荒年代的一場大戰和一把古琴所引出的六段愛情。那是一個關于守護,關于等待,關于執念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