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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站起身,踱到我面前,牽起我的手,問道:“你怎么來了?”他的臉上帶著幾絲疲憊,眼下有幾許烏青。我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走到窗前,背對著他,說道:“我看到城中那些甘州的難民了。”
他走到我身后,說道:“父皇已經下旨妥善安置難民了,我也會派人盡量安置他們。”我回頭看向他,眼中忍不住蓄滿了淚水,問道:“那么那些死在吐谷渾刀刃下的人呢?你能安置得了逃到長安城的難民,也能舊的回他們的親人嗎?”
他握住我的手,定定的看著我,問道:“你到底想對我說什么?”
我避開他的視線,到了嘴邊的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簌簌的流著眼淚。他忽然緊緊的將我抱在懷里,凄然而堅決的說道:“你別想讓我娶楊家小姐。”
我閉上眼睛,微微的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問道:“你忍心看著百姓身受戰亂之苦嗎?”
他無言以對,別過頭避開我的視線。難民的慘況他已經早就已經看過了,他比我更清楚戰火中的百姓過的是什么日子。而我,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男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還有那個母親凄楚的神情。還有更多的人如他們一樣。或許,他們原本也由著幸福的家。
我看著他冷峻的面容,問道:“告訴我,如果沒有我,你是不是早就答應娶楊小姐了?”
他低頭握住我的手,深深的看著我,“慕雪,沒有如果,你已經在我心里,我沒有辦法。”我將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說道:“可是你也沒有辦法看著那么多人因你的猶豫妻離子散,你沒有辦法的。”他雖然經常讓我看不懂,但是我是知道的,看著那些從甘州逃過來的難民,他心里一定充滿了愧疚。誠如我滿心的愧疚,當我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難民,心里就在想,如果沒有我的存在,李恪是不是一早就同意了和楊小姐的婚事,那些人是不是就不用失去親人,不用背井離鄉?
我低下頭,說道:“你,你就娶了楊家小姐吧。”短短的一句話,我的聲音很低,卻似是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銳利的刀子,割得我的心生生的疼。我不敢抬頭看他,我怕一看他,我就后悔了。
手被他攥的生疼,我渾然未覺,繼續說道:“你是大唐皇子,你有你的責任。而我,我本就不該出現在你的生命里。”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可是我明明感覺到他心中的波瀾。
我說道:“你說過,你要給大唐子女一個沒有戰亂,沒有饑荒,沒有戰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安定和樂的大唐盛世。”
他抬手撫上我的臉,柔聲問道:“你舍得?”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于鼓足勇氣抬起了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怎么會舍得?可是,離開你,我有千般不舍。看著那么多人因我們而飽受苦難,我更是萬般不忍。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一面是大唐的百姓,一面是我們的感情,我知道他是矛盾的,那么唯有我來替他決定了。
他定定的看著我的眼睛,許久,搖了搖頭,說道:“那日在城外梅林,我就對自己說,我必定要以畢生精力護你周全,此生決不負你。”
他從來不會對我說什么山盟海誓,我感動之余,心中又覺酸楚,忍著淚意說道:“殿下應該知道,長孫皇后在世時是有意讓我做太子側妃的。”
他眉頭皺得愈發緊了,不明所以的看著我,我忍住心中酸楚,說道:“若殿下不肯娶楊家小姐,那我便只好遵長孫皇后之命,求皇后賜婚了。”
他后退一步,沉聲道:“慕雪,你居然這樣逼我?”我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逼殿下,而是知道殿下為難,為殿下決斷而已。”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雙臂一伸將我緊緊的攬入懷中。他摟得我很緊,仿佛身上的骨頭都要碎了,我并不掙扎,只是任由他抱著。他在我耳后喃喃道:“慕雪,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
脖子后面有溫熱的液體滴落的觸覺,我心下一驚,兀自不敢相信。是他的眼淚嗎?他在為我流淚嗎?可他一直是只流血不流淚的啊。
我的眼淚將他的肩膀都浸透了,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氣息,嚅囁道:“恪,就這樣抱著我好不好。”他啞著聲音應了一聲“好。”我伏在他的肩上,貪戀著屬于我的最后的溫暖。
一陣和煦的風從窗外吹進來,好像還是那年夏天,太上皇剛剛過世,諸皇子回朝奔喪,彼時他還是蜀王。我在花園與李佑發生口角,他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一張臉冷得像冬日里的寒冰,可現在,已經是秋天了。人生若只如初見啊,我情愿時間停留在初遇的那年夏天,沒有此后種種。
從吳王府回到宮里,我異常的安靜,仍舊是每日練字、練琴,直到水音進來奪過我手中的筆,筆尖的墨汁染了我滿手。水音把筆往桌子上一放,說道:“皇上已經允了吐谷渾的求親,婚期都定了,就在下個月。”
她邊說著邊看著我的反應。雖說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的心還是一痛,然而畢竟是有心里準備的。我看著她微微一笑,說道:“我早知道的。”
她先是一愣,隨后了然道:“難怪你這幾日這么安靜。”我拿起桌邊的手帕擦了手,問道:“吐谷渾退兵了沒有?”水音道:“你倒是憂國憂民。”我說道:“你別取笑我了。”
水音嘆了一口氣,說道:“楊小姐的身份非同一般,婚事是一定要大辦的,貴妃娘娘囑咐了,吳王婚宴上的歌舞要好好編排。”她頓了頓,才說道:“這段時間你就訓練新晉的舞姬吧,吳王婚宴上的歌舞你就不用管了。”
“不!”我抬起頭,說道:“吳王大婚的歌舞,我要親自編排。”
水音驚愕的看著我,我凄然一笑,說道:“就當做是我送給他大婚的禮物吧。”
水音心疼的看著我,黯然道:“你這又是何苦?”
我站起身,看著窗外飄然而下的落葉,說道:“就讓我最后再為他做一件事吧。”我已經想好,他成婚之后我便離開長安。我可以看著李泰和魏王妃出雙入對,卻不敢想象有朝一日看著他身邊站起別的女子,自己該是怎樣的心情。
水音頗為無奈的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那就隨你吧,有什么需要,盡管和我說。”
我經過徹夜的冥思苦想,終于想好了詞曲,有連日連夜的編好了舞步。然后在尚儀局挑選了最漂亮的舞姬,最優秀的樂師,一刻也不肯耽擱的排練。水音搖頭道:“你何必這樣辛苦?以前中秋、除夕夜宴也不見你這般用心。”我只是笑,并不答話,仍舊指揮著舞姬們練舞,一個舞步,一個神情都不許錯。
這日,我正糾正歌姬的音調,李愔忽然沖進來,我還來不及施禮請安,他二話不說,拉了我就走。他的步子邁得很大,我又掙不開他的手,只能快步跟上他。
行到我所住的院子里,他才放開我的手,說道:“聽人說你在準備我三哥婚宴上的歌舞,我還不能相信。來看了才知道你倒是盡職盡責。”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這本就是我分內的事情。”李恪反駁道:“尚儀局不是只有你一個司樂。”
他緩了緩神色,說道:“慕雪,你何苦這樣為難自己?”我坐到石凳上,說道:“我并沒有為難自己。”李愔嘆聲道:“三哥若是知道你為了他婚宴上的歌舞這樣用心,不知該怎樣難過。”
我低下頭,輕聲問道:“吳王殿下他還好嗎?”李愔反問道:“你覺得呢?”我道:“瞧我這話問的,殿下就快成婚了,怎會不好?”
李愔坐到我對面,說道:“你這話聽著就像賭氣了。你和我三哥,你們兩個都是顧慮太多。”我看著飄落在石桌上的一片槐樹葉子,說道:“那么多條人命,怎么能不顧慮?我相信如果換做是殿下,也會做出和吳王殿下一樣的選擇。”
他嘆聲道:“我實在替你和三哥覺得委屈,更不愿看你這樣自苦。”我搖搖頭,說道:“我沒有,人生本就苦,我為何還要自苦呢?”
他和我對視一眼,說道:“沒有就好,那便隨你吧。”
我見他欲起身,忙說道:“我還有一事想求殿下。”
他重又坐回來,說道:“什么求不求的,以我們的交情,你有什么事但說無妨。”
我問道:“不知殿下準備何時回封地?”他答道:“三哥大婚后我就回去。”我說道:“我想讓殿下帶我走。”見他面上有猶豫,緊接著說道:“我知道皇上那兒殿下有辦法去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