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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晉發不出聲音,他本能地往何湛的方向跑去。
“皇上!危險!”
鐵驍騎從后面追上,可無論他們怎么喊,寧晉都沒有聽見。明黃色的身影沒入一片黑沉沉的鐵甲之中,他手執殷霜劍劈殺開一條血路,一旁的士兵見皇上在側,趕忙形成護盾為其擋下敵軍。
寧晉開始從地上翻過來尸體,他的喘息聲越來越重,眼前一陣暈眩,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何湛——!”
“三叔!”
他嘶啞著喊道,卻聽不見任何回應。
他腳下被絆了一下,差點栽向地面,回頭看過去時,就見黑色披風將那人緊緊蓋住,之下的人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應,血流了一地。
寧晉喉嚨一痛,輕輕喚了聲:“三叔...?”
“叔?”
他茫然地往前方看了看,似乎在確認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他要找的人還在前方。
寧晉又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問:“你在哪兒呢?”
不斷在夢中出現的場景一遍一遍在寧晉腦海中浮現,凌胸的一劍、擋在他面前的身體、噴濺的血花...
大軍將謝驚鴻的軍隊壓下,寧晉周圍沒有廝殺,有的是漫山遍野的尸體和不斷流動的血液,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一樣的靜寂當中。旌旗躺在血水中,被染得鮮紅鮮紅。
“何,何湛...”
忽地,他聽見有聲音問:“你做什么呢?”
寧晉猛地怔住,身子僵在原地,連回頭都沒敢回頭。
何湛扶著流血的胳膊,從寧晉身后繞到前面來,好奇地打量他,問:“寧晉...?”
寧晉睜大眼睛看他。
何湛想抬手替寧晉理一理鬢角凌亂的發,一時忘了手臂上的傷口,扯出的痛意疼得他呲牙咧嘴,不禁罵道:“娘的,隔這么遠都能射中,疼疼疼疼疼——”
“...叔?”
何湛聽見他聲音幾近破碎,顫抖得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何湛皺起眉,看著寧晉蒼白的臉色,愣了愣,像是想到什么,心中急火竄上來,斥道:“你!真生病還是假生病啊???你別想瞞著我,我的人都跟我一五一十地說了,你怎么連早朝都不上了?常州在打仗,你現在可是皇帝,寧晉你...!”
寧晉猛地將他抱在懷中,恨不得將他融到骨血中去,力道狠得都快將何湛勒窒息了。
何湛緊張地看向寧晉身后的鐵驍騎,臉都憋紅了:“...寧晉,有人呢,放開,放開!”
他掙了幾下都無濟于事。
忽地,何湛感覺到頸窩出一片濕濕的溫熱,當他意識到那是什么的時候,何湛僵住了身子,驚著問:“怎么了...?”
寧晉說不出任何話來,除了抱著何湛,一次一次地確認懷中的人還活著,他不知道還能做什么才能壓下心中的恐慌。民間常道君王握著天下生死大權,可事實上,面對生死,即使他是帝王也無力挽回。
倘若,地上躺著的那個人是何湛...
他該怎么辦?
那樣的恐懼感從他心房迅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沒有任何辦法,除了告訴自己不做這樣的設想,他沒有任何辦法。
鐵驍騎沉默著,遠遠地看見自家面對絕境都能沉定自若的主子低頭伏在攝政王的肩膀上,身影顫抖得厲害。攝政王眉宇間的焦怒平復下來,化成繾綣的溫柔,嘴唇微動,低聲說著什么,似乎在勸慰皇上,臨了了還輕輕揉了揉皇上的頭,低低笑出聲。
皇上惡狠狠地吼了聲攝政王的名字,張口就咬住攝政王勾笑的唇。
鐵驍騎:“......”
一干人默契地低下頭。
前方的戰事有寧祈督陣,寧晉見城門已破,此戰已然全勝,故稍作交代,就先將何湛帶回營地,請軍醫來為何湛看傷口。
何湛身上除了手臂的幾處箭傷外,并沒有太過明顯的傷痕,軍醫給他細心包扎之后就退下了。
何湛彎著眉眼,說:“你看,我就說這次我是做好萬全準備的吧,你害怕什么呢?”
寧晉不答,小心翼翼地瞧著何湛臂上的傷口,再三確認著這只是小傷。
何湛赤丨裸著上身,叫他這樣盯著,心里總是毛毛的,略有些不自然地扯過一旁的里衣披上??v然胸前仍然露著,但總比裸丨著好。
這下傷口是看不見了,寧晉低聲問:“還疼嗎?”
“不疼了?!焙握繐u頭。
何湛低頭看了寧晉一會兒,見他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才知他真是被嚇慘了,他親了親寧晉的額頭,頗是不正經的口吻:“看見你之后就不疼了,你好像比藥都厲害?!?
寧晉黯著眼睛,此刻卻是一句狠話都說不出,低聲道:“下次...不要這樣了...叔不是答應過我嗎?”縱然何湛的口吻多不正經,寧晉也未曾有半分松心。
何湛趕緊舉手道:“叔保證,沒有下次了!”
寧晉輕輕點了點頭,彎身伏在何湛的腿上,半晌沒有說話。
何湛沉默了會兒,又想起前方的戰事,再問:“先攻鹿州的話,門昌府和太溪府的兵力可叫人牽制住了?萬一兩府的兵力趕到,可就棘手了。寧祈他考慮這件事了嗎?若不然...”
何湛話都沒說玩,猛地往后退了退,差點跳起來,他驚著看向寧晉,喊道:“你!你碰哪兒呢!”
寧晉好好在他腿上趴著,怎么就突然...
何湛面色漲得通紅,縱然兩人已歷不少情丨事,寧晉也讓他得不少趣,可到床笫之上,何湛總不禁覺得羞赧。
寧晉什么話都沒說,伸手將何湛往自己面前扯了扯,唇覆上何湛的腰腹,引起他一陣顫栗。
繼而游移往上,細細品嘗著何湛每一寸肌膚。
“寧...寧晉...我們談正事呢!”
寧晉含住何湛的唇,不再允他說話,兩人十指交扣,寧晉也沒有平常那樣的肆意,動作輕柔得不像話,似乎怕將他碰壞似的。
他剝開何湛肩上披著的里衣,低頭用鼻尖蹭了蹭何湛臂上的傷口,血腥味和藥香味摻雜著,讓他窒息感越來越重,他粗重地喘息著,將何湛壓了下去。
肌膚相切,兩方的胸膛滾燙得不像話,可寧晉的指尖兒還是冷的。
不久,曖昧不清的聲響如同溪水繾綣著,流淌著。
天色漸漸黑下來,何湛半睜著眼,意識早已剝離,不知何夕。他聽聞帳外有士兵請示寧晉,寧晉方才放下他的手,替他掩好被角,低低說了句:“我去去就回?!?
何湛知道定是前方戰事傳回了消息,可他已經無力再管這些,眼前昏昏沉沉,方得的片刻平靜讓他很快陷入了酣睡中。
寧晉著便服從營帳中出來,一邊往帥帳中走,一邊聽士兵匯報道:“鹿州已經攻破,大將軍吩咐幾位副將處理接手鹿州府的事宜,不日將會進軍門昌府和太溪府?!?
大將軍指得是寧祈。
“謝驚鴻可抓到了?”
“大將軍已經咬住了,這次不會再讓他逃了?!?
寧晉入帥帳,幾位將軍跪下行禮,寧晉令他們平身入座。
如今鹿州戰役告捷,若靖國對外宣布接手鹿州,那就算是真正對姜國宣戰了。
之前謝驚鴻挑動三府兵力對抗靖國,姜國對外一直宣稱會調兵前去收回領地,可姜國皇帝一心要看兩虎爭斗,好坐收漁翁之利,所謂的調兵也是不見蹤影,如今靖國勝利,倘若靖國霸占三府的土地,姜國這個調兵怕是要落實了。
這次幾位將軍也是在擔憂這件事,故而聯合請示皇上的意見。
寧晉略下思索一番,道:“傳令下去,讓大軍駐營鹿州,整軍休息。至于攻打門昌府和太溪府的戰事先緩一緩,等護國將軍傳回消息之后,再作部署。”
命令到了,幾位將軍心下揣度皇上的意圖,好一番才明白皇上不想要門昌府和太溪府疆域,但他勢必是要留下鹿州了。倘若寧祈能抓住謝驚鴻,將其項上人頭奉到姜國皇帝面前,再讓他好好權衡是否要同靖國開戰。
將軍們沉下心,暗自點頭,心想此番決定真是再恰當不過。
鹿州曾是靖國的恥辱,先前幾代皇帝沒有一個不想收回鹿州疆土的。
靖國大軍終在寧晉的統領下奪回原本屬于靖國的鹿州,我國疆土,分寸必爭,如今總算得償所愿。心想到這里,幾位老將戍守邊疆幾十年的辛苦總算得到一些慰藉,一時不禁眼含熱淚,話不成句地嘆著:“好,好...”
“等這場仗打完,朕好好敬各位將軍一杯酒。這么多年,辛苦你們了?!?
老將伏首,面對皇帝的這句話,他們沒有半分虛禮,卻莊重地承諾著:“多謝皇上!末將誓死效忠皇上,莫敢辜負皇上的信任。”
商議過后,寧晉令人端幾盆熱水到宿帳中。
回去之后,何湛還未醒,寧晉輕手輕腳地洗了布巾,給何湛擦拭著黏膩的身子。
何湛睡得淺,叫他一碰就皺著眉醒來了,寧晉哄道:“一會兒就擦好,叔再多睡會兒?!?
何湛聲音已經啞了,眼角還帶著淚痕,見了寧晉,小聲嚷嚷著要喝水。
寧晉替何湛倒了杯水來,喂他喝下,輕輕問道:“叔疼不疼?”
何湛氣惱著別過臉去,水也不肯喝了。寧晉將水再遞到他嘴邊,說:“我是問你,胳膊還疼不疼?”
這下何湛是更惱了,惡狠狠地喝下水,將寧晉推到床外去,翻身對著寧晉,理都不理他。
寧晉放下茶杯,看何湛這么不爭氣的樣子,不禁笑了聲:“好,算我問了兩遍行不行?”
何湛說:“疼,都疼。膝蓋也疼,胳膊也疼,背也疼,哪兒都疼。”
寧晉走過去,替何湛輕輕揉著背,問:“怎么才能不疼呢?”
“你睡地上,我就不疼了。”
寧晉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好?!?
娘的,寧晉就吃定他不舍得,不然不會這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