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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來,陽光明媚。夷波已經多久沒有睡得這么踏實了?算算時間,從踏進飛浮山起就沒有過過好日子,一直在奔波,一直在擔驚受怕。后來壺蓋丟了,被迫來了這里,遇上個半夜時不時會站在她床尾的合歡,有時候醒過來嚇出一身冷汗,前半夜的覺就白睡了。現在好了,龍君在身邊,她覺得很有安全感。雖然他看上去十分幼/齒,但就像天山童姥,小身材有大味道。
窗屜上層的一縷陽光照進來,落在夷波枕邊,她揉著眼睛坐起來穿衣服。作為一個男人是非常麻煩的,除了擦牙洗臉外,還要刮胡子。她的水平不太好,所以太子弘的下巴上經常是舊傷未愈,新傷又添。
一切準備妥當,她出門,站在溫暖的春光里伸了個懶腰。長安的四五月,柳絮飛滿天,人間有人間的美好,是深海不能相比的。轉頭問內侍,“小娘子呢?怎么一早上沒見到人?噓噓去了嗎?”
內侍茫然搖頭:“光天殿的殿門剛開,并沒有見到小娘子啊。”
夷波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沒有?怎么可能沒有?昨晚上明明和她同床共枕的,人到哪里去了?
她踅身回殿中,到處看了一遍,連柜子都打開了,沒看見龍君。天啊,人丟了嗎?還是她根本就是在做夢,皎然是她憑空想象出來的?
她一把抓過了內侍的衣領,“昨天帶回來的那位娘子呢?到哪里去了?”
內侍抖抖索索說:“昨日小娘子進了殿中就沒有出來過,殿下如何問奴婢呢……”
夷波覺得大事不妙了,難道被武后害了?還是壺蓋知道他來了,使詐除掉了他?
她慌忙奔出去,厲聲叫來眾人,責令他們尋找,自己腦子里空空的,不知干什么才好。視線不經意掃過對面廊廡,見蓮花抱柱后面躲著個人,發現她看過去了,忙把腦袋藏了起來。
她心里有數了,叉腰叫合歡,合歡躑躅到了她面前,頂著一張天真無害的臉向她微笑:“殿下叫我?”
硬逼是不行的,這種動不動要殉情的人,任何威脅對他都沒有用,只能采取懷柔政策。
她把他摟在了懷里,“好孩子,告訴我,你知道那個小娘子的下落,對不對?”
他猛搖頭,“合歡不知道。”
要是和他沒關系,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夷波放開他,撣了撣衣襟說:“我一向愛你純質善良,如果你也學會耍心機了,那我留你有何用?你不說沒關系,到時候太子妃進門,我專寵她,看你怎么辦!”
合歡哇地一聲就哭了,抱著她的大腿說:“不要不要不要……合歡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太子殿下啊!”
夷波總算松了口氣,“那好,只要你說出小娘子在哪里,你我恩愛一如往昔。”
合歡經不得誘哄,全說出來了,原來就是爭風吃醋,索性半夜把人迷暈了扛出去,關在一間小房子里,打算等太子殿下想不起她來了,再攆她出去。
夷波又氣又好笑,這合歡還是個半大孩子,她也不忍心苛責他。命他前面帶路,她跟著去救人,九曲十八彎地到了一間閑置的屋子前,這屋子平時是用來堆放雜物的,附近也不住人,合歡怯怯指了指,“就在這里,殿下說好了不生氣的。”
夷波哪有空生氣,現在該考慮的是如何讓渾身公主病的龍君平息怒火,誰知滿臉含笑推門進去,里面卻空空如也,連個鬼影都沒有。
她變了臉色,轉身叫合歡,“人呢?”
合歡進門一看,訝然道:“明明就在這里的,怎么不見了?”
夷波很惱火,“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東宮閑置的屋子本就不多,沒有別處了。”合歡叼著手指眼淚婆娑,“怎么辦,人不見了……千萬別出什么事,合歡就想嚇唬嚇唬她,沒想過要弄死她。”
夷波心慌意亂,料定除了武后沒有別人了,她跑下臺基穿過隨墻門,直往紫宸殿奔去。要冷靜、要冷靜……她知道不能沖動,面對那樣一位對手,取勝實在很有難度,必須步步為營。到了紫宸門上頓住腳,有黃門上來行禮,她探頭往里面看了一眼,“圣人可在?”
黃門道是,“陛下的頭風又犯了,殿下來得正好。”
她舒了口氣,整理一下冠服,提袍邁了進去。從中路到正殿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她步履匆匆,上臺階的時候差點絆倒。殿中太監忙下來攙扶:“哎喲,我的殿下,您慢點跑。殿下真是仁孝,得知大家舊疾復發了,急成這樣……”
夷波一口氣沖進了內殿,榻上臥著高宗,武后正坐在一旁喂藥,聽見有腳步聲,皆轉頭看過來。
高宗瞇覷了眼,“是弘兒嗎?”
夷波上前作揖,“聽聞耶耶頭風病犯了,兒來看望耶耶。”
武后與高宗相視一笑,“大家您看,弘兒果真孝順。這么多兄弟中,他是第一個來探望您的。”
高宗也很欣慰,“耶耶沒什么大礙,是老毛病了。”
夷波跑得氣喘吁吁,再看武后,似乎沒什么異樣,不過眼中精光兩點,不像是毫無牽搭的。
在高宗病榻前,她也不好直直詢問,便上前接了武后手里的碗,溫聲道:“阿娘歇一歇,讓兒來侍奉耶耶吧!”
武后抿唇淺笑,把碗匙交到她手里,自己坐在一旁看著。夷波問御奉怎么說?高宗似乎對自己的病情一點都不看重,“沒什么新鮮說法,都是老生常談,讓我養息,吃好睡好……我一向遵醫囑,也不見有什么好轉。”嘀嘀咕咕,倒像是在抱怨。
夷波笑了笑,“耶耶心境寬了,一切自然都好了。”轉頭對武后道:“阿娘,昨日我帶了個女孩入東宮,阿娘知不知道?”
武后不答,高宗倒好奇起來,“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兒?”
夷波看了武后一眼,等她的反應,果然她怕她說漏了嘴,搶先道:“東宮伺候的人手還是不太夠,看見有合心意的,帶進來調理罷了。大家身體不好,那些小事就不要勞神了。”
高宗很好糊弄,三言兩語就蒙混過去了,夷波見武后看她的眼神冷冷的,想必為此大為不快吧!
喂完了藥,服侍高宗躺下,武后給她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到前殿去。夷波心里熱油煎似的,龍君現在沒有神力,誰想算計都可以。如果只是被抓起來,那倒沒什么,要是被□□了……那可不得了!
既然已經攤牌,也沒什么可忌憚的,夷波拱手道:“若人在母親手上,還請母親賜還。”
武后氣得柳眉倒豎,“你身為太子,辦起事來竟如此沒有章程。我問你,你帶回來的是什么人,就敢留她在光天殿中過夜?”
是什么人,武后不可能不知道,夷波覺得既然到了這樣不可轉圜的地步,就不必藏著掖著了。
“兒曾經勸過,讓她任何事都不要再提,她也答應了,兒想把她留在東宮,也好就近照應她,可是母親為什么還要抓她?萬一鬧起來,豈不又讓耶耶為難嗎?”
武后卻哼了一聲,“你真會為你阿耶著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些年我有意不管,是看賀蘭死得可憐,不忍心再傷她根基。沒想到,我的容忍卻換來她的明目張膽,可見世上的人是不能同情的,尤其是這些不知感恩的賤畜,早早鏟除了反而干凈。”
夷波嚇得肝兒顫,“母親不會已經把她殺了吧?”
“留下她,讓你兩個廝混在一處嗎?”
夷波只覺天旋地轉,完了,皎然一死,他又得重新投胎,讓她去哪里找他?
她悲傷欲絕的樣子武后看在眼里,半晌長長嘆了口氣道:“她還沒死,不過囚禁起來了而已。當初蕭淑妃所出的兩位公主,你還記不記得?”
夷波知道那兩位公主,蕭淑妃被廢,公主也被囚禁,是李弘求情,才讓那兩位異母姐姐出得牢籠的,果然轉了一圈,要和歷史合上了。
“義陽公主今仍在,宣城公主,上年已經病故了。”武后掖著廣袖道:“你不是想讓她得一個公主封號,好安享余生嗎?就讓她頂替宣城公主吧,如此既可保全你耶耶圣譽,又可讓她認祖歸宗,豈不兩全其美?”
夷波簡直要哭了,這個女人真特么會算計,害怕得個殘害皇女的名聲,就讓龍君去填窟窿。宣城和義陽兩姐妹已經是大齡剩女了,皎然才十幾歲的年紀,頂替上去,當別人都瞎嗎?況且一頂是不是就要下降潁州刺史王勖?這不是亂套了嗎!
她立刻反對:“兒不同意,皎然的年紀和宣城公主差得太多,將來總要見人的,母親如何堵住悠悠眾口?”
“不讓她見人就好了。”
夷波窒了下,“嫁了駙馬,別人也見不著嗎?還是母親不讓她出降,打算囚禁她一輩子?”
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被關的時候已經夠久了,三四十歲的老女,再留下去,朝野也會有微詞的。況且現在冒出來的新勢力也需要解決,可算是又一根肉中刺。如果兩處并作一處,砍瓜切菜似的一道解決,實在是人間最美的事了。
“我倒不覺得此事有什么不好,那兩位公主多年沒有見人,外人怎么知道她們的境況?我說誰是宣城公主,誰就是,料想沒人敢質疑。弘兒,你只需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去管那些閑人。就像這次的事,若你放由執金吾處置,少生多少事端!還有你近來的言行,母親看著,實在是心慌。你宮中那個合歡,該處置就處置了吧。快娶太子妃的人了,況且又是儲君,弄出那些傳聞來,于你的體尊不利。”
夷波腦子里一團亂麻,拱手道:“母親的教誨,兒謹記在心。只是皎然……兒是想,她還太小,性情也單純,將她放歸山野,其實也沒什么……”
武后卻很生氣的樣子,“我與你說了這么多,竟一點用也沒有。讓她填宣城公主的缺,就這么定下了,你不必再說,要是這件事讓你耶耶知道……”她頓了一下,蹙了蹙眉道:“只要圣人插手,好辦也變得不好辦了。況且他近來身體很不好,我料你也不愿意見他有閃失。”
夷波兩眼茫茫,差點沒氣暈。心里哀嘆著:這下子完了,不單自己要娶親,連龍君都要嫁人了。好個閻君啊,殺人不見血,坑死人不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