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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兩柱香的時間,謝寧終于將軒王設計秦峰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講完。口干舌燥的她,一面倒茶自飲,一面暗自梳理著事情經過,心上陡然浮起了一個念頭——若是她在軒王面前不那么沖動,安王也不會因為護她而遭此劫難。
聽過謝寧的敘述,裴星海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窗外,沉默半晌后,方才收回視線,語氣沉沉地道:“安王殿下為何會尋你去做此事?”
他將話音放得很輕,明明一句問話,聽起來卻更像是自語。就在謝寧目露思索之際,裴星海已經有了答案,“燕地匪亂甚厲,僅憑三百兵力,的確無法鎮壓。安王長臥病榻,手下無人,向你求助亦在情理之中。”
謝寧點頭道:“裴叔,依您所見,我是否該應下安王殿下的條件?”
“你既已決意相幫,這筆交易應下也無妨。安王畢竟是皇子,有他相助,女官試對你來說,不成問題。”
謝寧聞言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半吊子的水準,笑得很無奈。
沒有多談剿匪的話題,裴星海轉而對謝寧道:“裴叔早前被派去討論與苗疆議和的事,也沒顧得上你。進京前,你爹曾將你們謝家在京中的產業印信交付于我,此事宜早不宜遲,恰逢今日有暇,咱們這便去一一查看吧。”
一個“好”字剛要出口,謝寧突然想起昨日與秦峰的約定,便搖頭道:“稍后我還要去安王府一趟,等訓兵一事定下后,更是無法分身去照看這些鋪子,怕是一時無法成行了。”
裴星海嘆氣道:“眼下兵部議事,我歸期未定,若能在回蜀前將此事辦完,你也算在京中有了一份依仗,你爹和裴叔我也能少操些心。”
謝家在京中的產業說來算不得豐厚,不過是三間鋪子,兩處田莊,一座老宅而已,還俱是謝寧娘親出嫁時侯府陪送的嫁妝。這么多年來,因他們遠在蜀地,對這些或經營或租賃的產業盈利并不清楚。裴星海想要親自帶謝寧前去查看,卻是擔心那些管事見謝寧年紀小,奴大欺主。
察覺到裴叔的心思,謝寧心中一暖,展顏一笑,出言打消了他的顧慮,“如今我有兩位殿下撐腰,你們倒是不用操心我。”
“說的也是,倒是裴叔多慮了。”
見裴星海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謝寧才放下一顆心,同他講起進京后的見聞,將近午時,才告辭離開。卻全然不知,就在她轉身離去之時,裴星海便收了面上那點笑意,冷著一張臉,若有所思。
***
卻說謝寧出了驛館后,便步行去了坐落在寶華街的安王府。通報過姓名,便被一位門上的管事領到了秋實園。
“我們王爺眼下雖不在府中,卻早有交代,命我們先將姑娘您請到書房中稍坐。”
聞言,謝寧微微點頭,接過對方遞來的茶水,沒有打量秦峰書房里的擺設,老老實實地坐在靠窗的小幾旁,思量起訓兵的具體計劃。
也不知過了多久,書房的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說話聲立時傳了進來。
“秦曦這個卑鄙小人,居然使出這么陰損的招數。還有我家那位蕭大人——”
秦峰一個涼涼的眼神拋過去,走在他身旁的蕭衍便止了話頭。邁過門檻,一抬頭,恰巧對上謝寧望過來的視線,蕭衍扯了扯嘴角,若無其事地同她打起招呼,“謝妹妹。”
對于蕭衍的自來熟,相處幾次后,謝寧已經有所了解,因直覺他行事爽朗,便笑著點了點頭,主動喚道:“蕭大哥。”
聽出她稱呼上的變化,蕭衍咧嘴一樂,拎起兩只錦凳,朝著謝寧所在的窗邊走去。秦峰卻是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在蕭衍的催促下,冷著一張臉走了過去。
察覺到秦峰冷淡的表情,謝寧卻只當他是在因剿匪一事犯愁,便打算出言分憂,“殿下,對于訓兵一事,小女已有想法。”
謝寧剛一出口,秦峰的目光便順勢移了過來,等她話音落地,他才淡淡地瞥了蕭衍一眼,“我與謝姑娘有事相商,你先回去吧。”
再次觸到秦峰暗含冷意的眼神,不明所以的蕭衍收了面上笑容,正色道:“不是約好晚上一起出門的嗎,我去外頭坐坐好了。”
“隨你。”
這一幕落到謝寧眼中,卻教她誤以為安王是不想橫生枝節,讓旁人知曉這訓兵秘事,心中暗自記下不提。
蕭衍掩門而出后,秦峰才走到小幾旁坐下,很是自然地拿起茶壺,給謝寧續了一杯茶,道:“昨日提出的交易,謝姑娘考慮得怎么樣?”
“小女愿同殿下作這筆交易。”手握著溫熱的茶盞,謝寧的心一片平和。說到底,她和秦峰都是一種人,不愿對方吃虧。既然兩相有利,她不妨一試,哪怕是為了讓他安心。
“好,”秦峰揚起一抹清淺笑意,心中一動,淡淡地道:“你我二人既然決意合作,人后便不必如此拘謹,殿下之稱可免。”
謝寧一怔,下意識地回道:“是,殿——”話音停滯,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不由相視而笑。
“我已有字,你喚我子岳便是。”
見謝寧點頭,秦峰笑意更盛,豐神俊朗的面容,因勾起的嘴角更加使人移不開目光,宛若云端高山之顛一株獨立的雪蓮,乍然盛放,“如此,謝姑娘之稱未免有些生疏,我喚你阿寧可好?”
被身旁人一個笑容勾去了魂魄,卻因被對方吸引,沒有漏聽他方才所言。片刻后,謝寧才恍然回神,望向秦峰的眼神驚艷難掩,澀澀出聲道:“你,喚我什么?”
在秦峰的印象中,謝寧很少用這樣的語調說話,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眼神,那一雙燦若星子的杏眸里閃爍著點點水光,滿是波光的眼神投向秦峰,明明動情,卻不是對他。
“阿寧。”忽略掉心中那一點若有若無的失落,秦峰舒展開暗皺的雙眉,抬頭溫言道:“你若不喜,我換個稱呼便是。”
謝寧搖了搖頭,勉強抑制眼里氤氳的水氣,卻難抑住腦海中不停翻涌的記憶,喉嚨一哽,發不出半個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