姵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煙雨紅塵小說網www.dyyx2020.com),接著再看更方便。
最快更新帝業繚繞 !
赫連璧月目色冷凝,額上青筋暴露,似在極力忍耐什么。
“姨母別擔心,燕國又不止他一個蠱醫。”明丹姝走入殿內,低聲道:“咱們先派人找找。”
“不必找了。”赫連璧月冷笑一聲:“哀家總算明白,方才聶星痕的意思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克制怒意對明丹姝問道:“你怎么才來?宮里情形如何?”
明丹姝自覺忽略第一個問題,稟道:“您放心,公主的靈犀宮、魏昭儀的長寧宮,還有幾位小王子小公主的寢宮,甥女都派了可靠之人去傳話。禁衛軍也是嚴加保護,不會有任何閃失。”
赫連璧月沒多言,也無心再管,轉而望向窗外,沉聲再問:“長公主與定義侯呢?”
“暫時在含紫殿歇著。”明丹姝回道。
“敬侯圖謀不軌,去請他們過來做個見證吧。哀家可不想落個‘戕害庶子’的名聲。”赫連璧月一指身邊的太監:“去,讓敬侯帶著他的蠱醫立刻來東宮!”
*****
深宮冷夜,月黑風高。東宮的桐樹隨風搖晃,在宮墻上映出支離破碎的樹影,像是不可捉摸的人心,晦暗變幻。
聶星痕與蠱醫連闊走在東宮的宮道上,腳步匆匆。待臨近聶星逸的寢殿之時,前者突然停下腳步,抬首望了望天色:“今夜真是黑得死寂。”
他身旁的禁衛軍名為隨護,實為押送,聽聞此言不免蹙眉:“敬侯殿下,王上有傷在身,說‘死’字可不吉利。”
聶星痕在黑暗中笑了笑,沒有回應,轉而對身邊的連闊說:“連卿蠱術超群,務必盡心醫治王上。”
連闊三十出頭,身材高大,膚色奇白,一雙幽綠色的瞳仁在夜色里閃著微光,既蠱惑又駭人。他說話帶著些姜國口音,故而總是沉默寡言,此刻聽了聶星痕一席話,也只是言簡意賅地回道:“是。”
聶星痕沒再耽擱,又抬步匆匆趕路,待到了聶星逸的寢殿,侍衛只是簡短通稟,他便負手踏入。
這一踏入門內,聶星痕無奈地笑了,環顧四周,對首座的赫連璧月嘆道:“太后娘娘這是何意?兒臣與連闊才兩個人,值得您如此興師動眾?”
殿內,赫連璧月、明丹姝、長公主、定義侯,以及燕王“遺旨”授命的幾位顧命大臣都在場。還有不下百人的禁衛軍,一步一人嚴陣侍立,直將殿內堵得密不透風,依稀散發著一股子汗味,攙和著刺鼻的藥味,難聞至極。
殿內所有人皆是面無表情,連該做的禮數都省了,唯獨長公主面帶憂色,忍不住囑咐他:“敬侯,好生為王上醫治!”
聶星痕十分沉穩,噙笑而回:“姑母放心,侄兒定當竭盡所能。即便讓侄兒一命換一命也在所不惜。”
他此時此刻的姿態,與在含元殿時大不相同。方才刺客突襲時,他還曾替聶星逸解過圍,語帶關切做做樣子。而眼下他孤身一人身陷重圍,為何如此從容閑適?竟連半分戲都不肯演了。
長公主心頭疑惑,更加擔心聶星痕的處境。想起新王聶星逸繼位以來,夫君定義侯連番受到重用,一躍成為國丈。而她自己也審視奪度,沒有再為聶星痕說過半句話。偶爾午夜夢回,也曾覺得愧對弟弟聶旸的信任,可她人微言輕,歲數又大了,獨自一人根本翻不起什么風波,也恐怕連累整個長公主府。
今夜遇刺之事,無論幕后指使者是誰,看來聶星痕都在劫難逃了。想到此處,長公主嘆了口氣,心中愧疚之意更盛,卻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聶星痕仿佛沒看到她的憂慮之色,轉頭吩咐連闊:“連卿快進去看看吧,再遲了,恐怕王上等不及了。”
聶星痕這話也忒大逆不道,赫連璧月心頭震怒,又恐他還有后招,也不好立刻處置他。眼見連闊進了寢殿,她又聽聶星痕說道:“太后娘娘不進去看看?您不怕連闊使了什么手腳?”
“這殿內都是王上的人,誰敢使花招呢?”赫連璧月握住座椅扶手,不肯輸了陣勢:“再者言,俗語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是嗎?”
“兒臣受教。”聶星痕仍舊卓然而立,微微頷首。
“先坐吧!”赫連璧月假作漫不經心地問:“王上遇刺,王后怎能不來侍疾?”
聶星痕利落坐于長公主下手,才道:“這種場合,還是別讓她看見了。”
在場所有人,都從中聽出了幾分曖昧之意,卻無一人敢接話。赫連璧月瞥了明丹姝一眼,見后者面無表情,也是一聲冷笑。
眾人便無聲地等著,等著連闊妙手回春,或者,等著聶星痕陪葬。昏暗的燈火下,殿內所有侍衛都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像,神情麻木紋絲不動,但仔細看去,還是能發現他們如臨大敵的緊張。
也不知過了多久,連闊隨著幾名御醫走出內殿,跪于階前朝赫連璧月回道:“稟太后娘娘,王上所中之蠱已得到控制,只是失血過多。”
最后四個字口音太重,赫連璧月傾耳聽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失血過多?那補血啊!人參、鹿茸……能補血的藥材都用上!”
連闊沒再說話,倒是一旁的御醫磕磕巴巴說道:“太后娘娘,以藥補血見效太慢,恐怕王上等不了……”
“那要怎么補?”赫連璧月急切打斷。
“以人補血。”御醫再道。
赫連璧月猛然想起生飲人血的情形:“那……那就去找人來啊!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要多少血才夠?”
“您誤會了。”連闊說話雖不利索,但還是開口解釋:“這補血之法,并非人人可用。須得以我姜國獨有的血蠱之法,用至親之血將蠱蟲養大,再由蠱蟲將血送入王上體內……”
“至親之血?”赫連璧月隱隱有種不祥之感:“什么至親?”
“父母,手足,三代之內的血親。”連闊面色鄭重,不似誆騙:“即便是至親,也未必能養得了血蠱,須得先驗血,與王上血質相符才可。”
“驗血?”赫連璧月狐疑漸起,看向她信任的御醫們:“難道沒有別的法子?哀家聽起來,此法過于兇險。”
“血蠱之法,臣等早有耳聞,姜國人用了數百年,倒也不至于兇險。”為首的御醫頓了頓,低嘆:“方才臣等商討過,為今之計,血蠱見效最快……若是再拖下去,恐怕王上才是性命兇險。”
赫連璧月沒再說話,蹙眉不知在想寫什么。殿內眾人又驚疑,又忐忑,唯獨長公主開口附和:“既然如此,太后快些下令吧!咱們這些三代血親,每人一碗血,難道還救不活王上?”
她此言一出,赫連璧月渾身一震,抬目與她對視,口中只道:“容哀家想想。”
“太后娘娘不是關切王上嗎?此刻怎能遲疑?”聶星痕適時接話:“多耽誤一刻,王兄便多一分兇險,您說是嗎?”
赫連璧月驀地醒悟過來什么,目中殺意畢現:“你是故意的?”
聶星痕嘆氣搖了搖頭:“身為至親手足,兒臣必是補血的第一人選。您若瞧著兒臣還算身強體健,這一身的血大可取用。”
言罷,他才抬目看向赫連璧月,隱晦重復:“方才兒臣已經說過了,只要能搭救王兄性命,兒臣愿一命抵一命,絕無怨言。”
御醫們一聽此言,提著的心思都沉沉落下。如今煩惱之事無非缺乏血源,王上的血親皆是宗親,誰的血都金貴萬分,不是說取便能取的。若是敬侯樂意喂養血蠱……
一個御醫忙上前稟道:“太后娘娘,這驗血之法,臣也略懂皮毛。必定不會傷及敬侯殿下的性命。”
“那你還磨蹭什么?還不快來采血?”聶星痕轉而看向御醫們,沉聲命道。
幾人看向首座的赫連璧月,這位臨危不亂的太后娘娘,此刻卻不知在想些什么,雙目緊緊盯著聶星痕,沒有做聲。
御醫們也不敢耽擱,連忙端了一排銀器銀針,又將藥水滴于其中一個器皿當中,對聶星痕伸手請道:“煩請殿下扎破食指,在這銀碗之中滴上兩滴血。”
聶星痕二話不說,直接將左手食指扎破,兩滴鮮血滴入銀碗。這碗里有一種特制的藥水,可保鮮血不會稀釋于水中。聶星痕垂目看著兩滴鮮血凝結在水面之上,不言不語。
御醫連忙拿起一枚沾了鮮血的銀針,置于碗內攪動,半晌,不解地道:“咦?敬侯殿下的血與王上的血不相溶。”
“不相溶是什么意思?”聶星痕順勢問道。
“呃,就是您沒法為王上喂養血蠱。”
連闊也上前看了看銀碗內的情況:“按道理而言,您與王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血是能相溶的。這可怪了。”
聶星痕故作遺憾之色:“這等情況很少見?”
“少見,但也不是沒有。”連闊如實回道。
聶星痕點了點頭,再次看向赫連璧月:“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身份又尊貴,不到萬不得已,您還是不要驗血了。既然兒臣的血不行,不如讓金城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