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乾坤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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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簡單的完成了交接。

    周氏很滿意。

    待她走后，吉祥憋著嘴：“明明老爺和姨娘都中意您的，干嘛不請示一下他們，就把管家權(quán)還回去……您不知道，自從您管家之后，咱們汀蘭院的人走出去都體面些，以往白眼看不起咱們的那些人，鞍前馬后的不知道多殷勤?！?

    “所以我在管家之初就告誡過你們，不可驕傲，不可仗勢欺人，只要有一人告狀到我這里，立刻攆了出去！”何家賢也笑著說道：“這話當(dāng)初我是對著全府的下人們說的，如今依然有效。你呀，就別想這些好事了，好好干活唄?！?

    吉祥故意嘆口氣：“我又不是為自己求，這不是為春杏他們幾個求的嗎，好容易有幾天被人捧著的日子，這一下子，立時就要被踩到腳底下了?！?

    何家賢笑笑：“梅姨娘說的真是一點(diǎn)兒沒錯呀?！?

    想到當(dāng)初，她初接管家權(quán)，梅姨娘叫她過去，當(dāng)著方老爺?shù)拿娑冢骸澳悴恢?，遇到好事就驕傲，是人之常情。所以你年紀(jì)輕，御下不僅要嚴(yán)格，還要一碗水端平，不給別人詬病你的機(jī)會……”

    方老爺聽的連連點(diǎn)頭，不住的可惜梅姨娘不出山管事。

    何家賢講完這一宗，才笑著道：“說實(shí)話，管家對于我最難可貴的好處是，能經(jīng)常受到梅姨娘的訓(xùn)誡，簡直是一本活的‘當(dāng)家主母指南’。只可惜，只聽道理不實(shí)踐不行，實(shí)踐起來又太累，還是讓給能者吧。”

    吉祥笑著道：“奴婢知道您這段時間手忙腳亂不假，可您有梅姨娘這個靠山，大家都說，比大奶奶管家那會兒真的要好上許多。忙而不亂，至少沒有一團(tuán)糟。”

    何家賢對自己的表現(xiàn)也勉強(qiáng)滿意，卻不再繼續(xù)這個話茬，笑著問：“這一段時間可把我忙壞了，都沒時間聽八卦了。說說，燕州城最近有什么新聞？”

    吉祥想了想才道：“還不是那些張家長李家短的。倒是說大奶奶娘家，最近突然像是發(fā)達(dá)了一樣，連續(xù)出手買了兩座新宅子……”

    看來周氏最近春光滿面的，不只是因?yàn)樯藘鹤影　?

    正說著呢，周氏笑意盈盈的過來：“弟妹，哈哈，又有事要勞煩你?！?

    何家賢一愣，周氏已經(jīng)不客氣的說道：“這段時間呢，府里要節(jié)省開支，你知道的，我這邊總要做出點(diǎn)模樣來，下人才能服管，就需要你配合一下?！?

    原來周氏想從夏季的開支上來?。骸跋奶斓囊律延帜痛志?xì)，下人們是每人六套，有點(diǎn)多了，我想裁到四套，你覺得如何？還省得他們花里胡哨費(fèi)盡心思打扮。”

    吉祥在一旁聽的撇撇嘴——丫鬟的衣裳不都是差不多的嗎，還華麗胡哨？

    何家賢見是這事，笑笑：“若是全府上下都一樣，我們汀蘭院沒意見?！?

    “沒意見就好?！敝苁闲χ呐暮渭屹t的肩膀：“就知道弟妹是頭一個通情達(dá)理的，自然能同意。”隨后又道：“還有一個小事，現(xiàn)在外面的冰越來越貴了，母親說她不用了，那其余的人我瞧著用著也不大好，總不能越過了母親去，對吧。”

    周氏笑得有些小狡黠：“如此，還請弟妹去與梅姨娘說一下……”

    只怕這里才是正事吧。

    何家賢不喜歡周氏這樣彎彎繞繞，笑著道：“梅姨娘大概是好說的，只是若是都不用，那林姨娘快生了，也不用？然然胖怕熱，大概也是用不了了？乾哥兒也不用了？”

    周氏聽她提自己的孩子，忙笑著道：“哪里能呢，孩子們還是要用的，就是大人不用了。只是然然也半歲了，不算小了，在床上爬來爬去的出汗，只怕是再多冰也經(jīng)不起她用啊。我們乾哥兒不過是睡覺的時候用用?！?

    說得輕巧，剛出了月子的孩子，什么時候不是在睡覺？一天要睡二十個小時呀。何家賢見她是打算滿府裁減，卻單獨(dú)給乾哥兒開小灶，心中不忿，忍不住揚(yáng)起嘴角：“既然是這樣安排，那大嫂去跟她們說罷，只要她們同意，我是沒意見的?！?

    周氏笑笑走了。

    待到傍晚，從家送帖子過來，說是有宴請，請何家賢過去坐坐。

    何家賢笑笑，從四奶奶大概真的當(dāng)她是自己人，只要有結(jié)交貴人的機(jī)會都會叫她。

    便命人回了從家，說明日辰時會準(zhǔn)時到，就聽見林姨娘笑著過來，宋媽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著。

    她的肚子很大，走路已經(jīng)有些困難了，何家賢嚇了一跳，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她要親自過來，忙迎上去問。

    林姨娘笑著道：“不過是聽說你與大奶奶商量，說要裁減了丫鬟們的衣裳和夏日的冰塊用度。我是不信的，過來瞧瞧?！?

    明明是周氏的主意，怎么成自己的了？何家賢心道又中了周氏的暗箭，只怕那些丫鬟們不知道怎么想她，一時很是郁悶。

    林姨娘瞧出來笑著道：“我們是不計(jì)較的，先前你管家管得不錯，她急于表現(xiàn)，便在這種能立刻做出功勞的事情上面下手，偏讓你擔(dān)這個黑鍋，我和梅姨娘心里都有數(shù)。只是夫人那邊，定然更恨你了。”

    以前夏季用冰是陳氏的特權(quán)，眼下她雖然被勒令待在鶴壽堂里面，但是吃穿用度還是以前的高標(biāo)準(zhǔn)。今年增加了小孩子，方老爺便道都可以用冰去暑，只是外面的冰不夠堅(jiān)固，融化起來很快，價(jià)格又貴，想來周氏見著銀子流水一般出去，便舍不得了。

    何家賢笑著道：“如今只怕她話都放出去了，再沒機(jī)會解釋了。”

    林姨娘笑著接話：“你就是心寬?！闭f著又問她要了一罐子話梅，說是天氣炎熱，吃飯沒有胃口，要拿回去開胃。

    何家賢想了想，將自己腌制的話梅多拿了一小罐子——從四奶奶肚子大了，只怕也會胃口不好，送去給她開開胃。

    第二天還不到辰時，何家賢就帶著話梅去了從家。

    從四奶奶肚子也很大了，又是雙胎，輪椅都已經(jīng)坐不下了，更多的時間都是倚在矮榻上養(yǎng)胎，見何家賢進(jìn)來，連禮都不許她行：“快過來，我都要悶死了?！?

    何家賢笑著：“懷孕總是很悶的，加上你又不能到處溜達(dá)……”

    說完自覺失言。

    從四奶奶見她表情緊張，輕嗤一下：“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快人快語。別人說我要猜忌她是故意，你說，還不是順嘴一溜?！?

    何家賢感激涕零，急忙將話梅奉上。

    從四奶奶從里面拿了一顆，菊香忙阻攔使眼色。

    從四奶奶笑著道：“行了，我看人的眼光還沒那么差?！庇謱渭屹t道：“這丫頭，從小就眼皮子淺。”

    從四奶奶雖然話是這么說，語氣卻很寵溺，看來是很貼心信任的丫鬟。

    何家賢一愣，菊香掩著嘴偷偷笑起來，像是了然于胸的洞悉了什么。

    何家賢就笑著道：“是我考慮不周了。”菊香這是怕食物不干凈呢。

    從四奶奶揭人短也沒什么羞愧的，直截了當(dāng)說道：“世人哪有不愛面子的，走出去人人捧著，都是人之常情。你來我這里，送的都是一些吃食，雖金啊玉啊的我不缺，但是不至于次次如此。我自問是真心待你，所以在你面前也沒什么顧忌。”

    “當(dāng)然，我這么說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而是開誠布公的真心與你結(jié)交?！睆乃哪棠踢@一番話說下來，何家賢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因此笑著道：“您把話說的這樣明白，我倒有些受寵若驚了”

    從四奶奶撲哧一笑，道：“不說這個了，這話梅的確好吃的很。我很喜歡。不過有一事要問問你，那外間傳聞的喬峰和阿朱的故事是你寫的罷。后來呢，怎么沒有后來了?！?

    菊香這才忍住了笑意，笑瞇瞇的道：“前段時間我去買茶點(diǎn)，路上撞見了吉祥……回來跟咱們奶奶提了一句，她便明了了?！?

    何家賢才發(fā)覺這種名門閨秀的觀察力實(shí)在不一般，趕緊懇切道：“不入流的招數(shù)……目的達(dá)成了也就沒心思了?！?

    當(dāng)初說故事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

    “既如此，你把后面的故事細(xì)細(xì)講來給我聽。我這天天悶著，乏的很。你每兩日過來說上一段，如何？”從四奶奶笑著：“把然然也帶過來。”

    何家賢雖不是太喜歡到別人家里，可的確是比較喜歡從四奶奶爽朗大方的性格，見她腿腳不便，實(shí)在是悶得很，便爽快答應(yīng)了。

    照例，回去的時候，從四奶奶又吩咐送了冰去，這回不是一翁，而是兩翁，有一翁卻是給然然用的。

    何家賢舍不得用，便存了一翁起來，想留著給然然睡覺的時候降降溫，免得夜里奶娘扇扇子一扇就是一整夜，卻也起不到大作用，翻身時身下全都是**的。

    只是等這一翁用完，再去拿時，另外一翁被告知：“大奶奶拿走了?！?

    何家賢傻眼了。

    去沁心院瞧，發(fā)覺方寶乾正在小睡，屋里涼沁沁的，不僅有她那一翁冰，還有許多外面買來的碎冰，稀稀拉拉裝了一小缸。

    何家賢想到周氏笑嘻嘻的說然然不用冰，每日只給了一海碗時，氣不打一處來。

    周氏卻早已經(jīng)講話堵死：“弟妹來了？快坐快坐。瞧瞧咱們乾哥兒睡得多香，還多虧了這冰好用，不像外面買的，放一會兒就化掉了，這可是有錢難買啊……哎，說起來可憐，乾哥兒已經(jīng)好幾日沒睡過安穩(wěn)覺了。兩個月不到的孩子，就愛出汗，頭發(fā)全是**的，硬是能擠出水來……不像然然啊，小光頭，滑溜溜，也沒那么熱……”

    何家賢見她老練世故地將話全都說完了，也不好再說把冰拿回去，倒是怪自己疏忽，既然得了兩翁，要么做一份順?biāo)饲?，給乾哥兒一翁；要么就藏好，別給周氏瞧見。

    心里便有些慪自己還是學(xué)不會這些處處討好賣乖的招數(shù)。

    只胡亂跟周氏說以后要去從家，每日耽擱一會兒。

    周氏便立時問道：“那從家給你留飯吧？”

    何家賢實(shí)在不知道說什么，勉強(qiáng)笑著道：“大概不會吧。我先回去了?！?

    周氏便難掩失望神色，口中還是道：“從家那樣的人家，斷不會待客不周的，去了總要留飯的才是……”

    何家賢急著走，沒有聽見她的嘟噥。

    翌日便去了從家，從四奶奶早就等著了，一應(yīng)瓜子點(diǎn)心俱全。更重要的是屋里涼悠悠的，不像汀蘭院那樣悶熱。

    “阿朱受了重傷，喬幫主知道自己的契丹人，不想再與漢人打交道。無奈神醫(yī)在聚賢莊參加英雄聚會。雖然明知道這英雄聚會是沖著自己而來，商量如何殺掉自己的，可喬峰義薄云天，一心要救阿朱性命，哪里管得了那許多，抱著阿朱義無反顧就去了聚賢莊……那是一番惡戰(zhàn)……”何家賢將自己從電視上看到的劇情一五一十的細(xì)細(xì)將來，《天龍八部》是她在繁重的課業(yè)之余，最喜歡看的電視劇，重溫了一遍又一遍，許多劇情已經(jīng)完全了熟于心。

    從四奶奶聽得津津有味。不僅聽，還發(fā)問，譬如喬幫主是不是這個時候就喜歡阿朱了？為何他不跟漢人打交道之類。

    何家賢只好又細(xì)細(xì)解釋起來。

    待一輪說完，何家賢發(fā)覺昨日準(zhǔn)備好的類似于說書人那般的慷慨激昂完全沒有派上用場，跟從四奶奶兩個人反而像聊天一樣，東家長李家短的八卦一番，便把故事慢慢的說了出來。

    待講完了，從四奶奶開心得很，順勢就將手上的鐲子順著手腕推到她手上。

    何家賢嚇了一跳：“太客氣了?！?

    聊天說故事，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

    從四奶奶笑著道：“你本也是少奶奶一般的身份，叫你來給我說書，都已經(jīng)是極大的不恭敬了。再說，你相公如今在讀書，家里又是大嫂管家，你手上能有什么？進(jìn)的少出的多，還養(yǎng)個孩子?！?

    “你愿意以真心對我，我也自然以真心對你。”正說著呢，菊香進(jìn)來，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從四奶奶就笑著接續(xù)道：“你也別和我推，推多了就是見外了，瞧不起我這個殘廢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