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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你我自從入宮后便是離開爹娘無依無靠的藝人,能有什么人來做你我的靠山呢?”
謝阿蠻不語,她不想把自己巴結杜昭儀、承諾獻上自己的忠誠換取她的支持的事告訴這個說不上朋友的梨園同行。但經過這一番交談,雖心底看不起這個不思進取的揚州姑娘,但看她因為不想往上爬而悠然自得一臉滿足的樣子,正好不會對自己造成什么威脅,少了個敵人多個人談心也不是什么壞事。
夜已經很深,但兩人依舊滔滔不絕沒有絲毫睡意。可這比大明宮還寬的未央宮的寂靜怎么會因為兩人的交談而有所改變呢?這幾百年的古宮,漆黑中它從來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在冗長的沉寂中面不改色地迎接著每天的日出日落,月圓月缺。
望春樓慶典最后一日,柳婕妤讓人稟告皇上說近幾日望春宮太過喧鬧略感疲憊,想去未央宮何滿子內人處散散心,得到準許后讓侍女將去向告知延王,再讓何滿子作陪去了未央宮。
未央宮殊臨殿正殿內,已大有好轉的柳婕妤本可以再等一日待皇上回宮后讓范碧青趕來助她尋找中毒的根源,但在宮中生活多年,萬事多一個保障不是什么壞事。范碧青自己自然信得過,不過她也是舊居深宮多年的人,萬一中毒的原因是膳食,還不知道她會不會如實稟報呢!想著便讓太監趕去大明宮太醫署叫范碧青的侄子范慶中先過來:
“康子!記住我說的話!皇上和皇子們都不在大明宮,太醫署不會有什么忙不過來的事的。不過!保不定有些什么人的耳目在,找到范慶中時告訴他,不用報備留下我召喚他的記錄,就讓他說太醫署無事想外出游玩,半天時間太醫署內不會有人察覺的。”
太監告退便直接前往大明宮,在宮門外遠遠地就聽見一陣馬蹄聲,回頭望去,威風凜凜端坐在馬車之上的,正是回宮的杜昭儀,在她身后更遠處,還有一駕馬車跟著駛來。
平時就聽聞杜昭儀是個難對付的妃子,柳婕妤平日也遜她幾分,現在入宮叫人為避免節外生枝,康子停下腳步垂頭立于宮墻邊,待杜昭儀和后面那輛馬車入了宮門后,才抬起頭張望。那跟在后面的馬車上坐的,正是梨園里的內人任鴻方。
康子隨后入宮,將柳婕妤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知范慶中,范慶中也算個靈活的年輕人。一聽柳婕妤已幫自己找好借口,便知道肯定有什么不便透露之事,讓康子先趕回未央宮以免被有心之人瞧見,然后依柳婕妤之計借口游玩,策馬向未央宮奔去。
早已等候多時的柳婕妤看見那個當年穿著開襠褲,覺得可愛抱著玩卻被他尿濕衣衫的河東(注1)小男嬰,如今已漸漸長成一個俊俏少年,不禁感嘆時光飛逝:
“怎么長得這么快!上次見還是去年的馬場上,十九了吧?看上去像個大男人了!”柳婕像看自己孩子一樣上下打量著范慶中,似乎忘了此番叫他過來的目的,
“拜見婕妤娘娘!拜見何內人!”范慶中作揖道,“是的!有段時日沒見到婕妤娘娘您了,不管時間如何流逝,娘娘您一直都是那樣年輕,一點都沒有變!”
“呵呵!你這孩子!倒是挺會說話!不過太夸張的謊話說了沒人信!”聽柳婕妤說著何滿子也跟著笑起來。倒是范慶中心底一直念著劉婕妤到底是因何事叫自己過來,主動問道:
“婕妤娘娘!您有何事叫小的過來呢?在宮中也不方便多問小太監!”
他的問話反倒提醒了柳婕妤,柳婕妤收起笑容讓冬梅將昨晚那把紅木古箏放在案上。冬梅道:
“昨晚就是彈了這把琴,差點要了婕妤娘娘的命,您家姑姑范司膳給娘娘把脈的時候,說娘娘中了毒蘑菇的毒,但是宴會上的所有膳食都是尚善局的司膳們統一獻上的,所有人都吃了都沒事。除了宴會上的膳食,娘娘并未再食用其它東西,所以娘娘這次讓您過來,是想讓您幫忙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引起娘娘中毒。”
知道緣由的范慶中不解地問:“娘娘中毒豈是兒戲?為何不上報太醫署呢?”
“你這孩子!不上報自有不上報的理由,等過幾日見了你姑姑定讓她好好訓訓你,在宮中給娘娘們辦事千萬不要主動給意見知道嗎?”
看柳婕妤并未生氣,反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范慶中心生感激地:
“多謝婕妤娘娘教導,小的這就細查。”
說罷范慶中站到琴旁,左右端詳一番琴身后問冬梅:“這把琴是娘娘常用的嗎?”
“不是的!”冬梅把昨晚發生的意外前后說了一遍,范慶中細想柳婕妤既然沒吃過其他東西那一定是吸進了什么東西,蹲下再盯著琴身細看,只見琴弦上密密麻麻沾滿了還未散盡的細小粉塵,心中不禁一驚,道:
“有黑色的布嗎?或其黑色的盤子之類的東西給我。”
“有!”
何滿子讓紫蟬立刻去見(xiàn)芳樓內剪下一塊黑色緞料遞給范慶中。慶中接過便將那塊綢緞鋪在琴身板面上,再用小刮刀在琴弦上面輕刮,只見一些微細的粉末一點一點掉落在黑色綢緞上,越積越多。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范慶中道:
“娘娘!您都看見了,正是這些細微的毒粉末被涂在琴弦上,您撫動琴弦的時候這些粉末就被震到空氣中,您是離得最近的人所以吸入的多,中毒癥狀便嚴重些,紫蟬姑娘和那位都知在您身后站著所以也吸入少量,因此癥狀沒有您哪般嚴重!”
柳婕妤和何滿子一臉驚愕面面相窺,范慶中繼續道:“看來下毒之人已經是一個很成熟的下毒高手了,他并不想要人命。將毒蘑菇細磨成粉后涂在琴弦上面,只是想讓彈奏此琴的人暫時失去力氣一時無法動彈,不會傷及性命。
“可昨晚娘娘口吐白沫,很是嚇人!”冬梅補充道。
“娘娘是尊貴之軀,一方面是沒受過什么苦身體抵御能力差。另一方面是,下毒之人習慣性地以他接受的量來下毒,量多了娘娘吸入的自然就多,中毒程度也就更深,可見,此下毒之人是個男人。”
“男人?”柳婕妤坐下細想,這結果與她猜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樣。
何滿子看出柳婕妤的困惑,道:“娘娘!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這個人不是想害我就是受人指使來下毒的,是男是女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害你受苦了!”
“好在是我!不然你拿著琴上臺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倒地出丑,要是掃了皇上的興,降你個什么罪名那才是最要緊的。當年張玉華的舞蹈是何等動人,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的,武惠妃妒嫉便暗中在她舞袖里撒上熾魂散,張玉花舞著舞著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脫光衣服,皇帝大怒將她打入冷宮,后來慘死在枯井里,你們都知道的吧!昨晚幸虧上天保佑!琴沒送到你手上!”柳婕妤憂心地說著。
注1 河東:泛指今山西一帶,唐朝京師在關中,而東面是黃河,黃河流經山西西南境,故稱此地為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