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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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 夕日似是為雍熙宮的琉璃瓦上鍍了層金輝，羽翼烏黑的喜燕亦從大紅的宮墻旁斜飛而過。

    若要是幾年前，容??絲毫也不敢去想, 自己有一天會將這禁城當(dāng)作自己的家，甚至這偌大的雍熙禁城于她而言, 竟有一種歸屬。

    她原是家族落魄的孤女，這么多年摸爬滾打, 無所依靠, 在禁城中為了謀個生計，也曾忍吞聲，終日要看上面人的臉色。而慕淮卻了她一個家, 她也為慕淮生下了兩個孩子，慕淮將她捧了如今的位置上，這幾年也一直用他的方式寵護著她。

    輅車行至御街時, 容??的心中動容又溫暖，她掀車帷后，便周遭商賈云集, 人頭竄動。

    適才她在無意間招惹慕淮后，他便一直在輅車內(nèi)闔目淺寐。

    ――“陛下……”

    容??小聲喚他。

    慕淮的嗓音略有些慵懶，問道：“何事？”

    容??糯聲回道：“夫君…臣妾想先下車, 從長寧門處回宮沐浴?！?

    慕淮這時掀眸，看向了她，不解地又問：“就急于這一時？”

    容??垂目回道：“玨兒…玨兒會在宮門口等著您和臣妾的，臣妾想干凈些，再玨兒?！?

    那日臨行前，慕玨曾對容??提起，說待他二人歸汴的那日, 他要在宣華樓處親自迎他們。

    慕淮還為容??是為了他，才想早些身浸香湯，沒想竟是為了慕玨。

    也罷，她早些沐完浴，他也能早疼愛這個嬌的女人。

    慕淮應(yīng)下了容??的請求。

    宣華門處。

    慕玨平日雖看似早熟，但底還是個幾歲的小孩子，他也是頭一次離父母這么久，待得知父母即將歸宮后，早在一個時辰前，便在宣華門處侯著了。

    朱紅的宮門大敞著，上面的金色漆釘亦閃著耀目的光芒，東宮太監(jiān)小太子負手走來走去，在半個時辰前，便勸道：“殿下，皇上歸程還得有一會功夫呢，您不如先回東宮等一會兒，等皇上快進城門了，奴才再去尋您?！?

    慕玨卻板著小臉拒絕了。

    嚴居胥昨日也離汴了，今日他并不如從前一樣，同嚴太師一起治學(xué)，偌大的禁城內(nèi)，只有個還不會說話的弟弟陪著他。雖東宮里亦有自小就將他照拂長大的乳娘，和一些年歲尚小的黃門和太監(jiān)們，但慕玨還是迫切地想自己的母后和父皇。

    慕玨望了良久，終于看了那華貴輅車的身影，皇家車夫驅(qū)馳著并行的兩馬，很快便將其停在了宣華樓的不遠處。

    先出來的人是父皇慕淮，他看著并無什么變化，依舊是副蜂腰長腿，高大俊朗的矜貴模樣。父皇的神情總是冷冰冰的，很有笑模樣。

    慕玨近日被宮人伺候著束發(fā)時，那些宮人還總說，小太子的模樣真是愈發(fā)像皇上了，尤其是蹙眉的時候。

    可慕玨又望了望輅車的方向，卻其內(nèi)再無任何人出來，那車夫便將輅車又驅(qū)走了。

    母后怎么沒同父皇一同出來？

    待慕淮闊步走向慕玨時，他身后的宮人已烏壓壓地跪倒了一片。

    慕玨像模像樣地對慕淮行了一禮。

    這時候的小孩，成長的速度很快，十余日不，慕淮便覺慕玨又長高了些許。

    慕淮低首看著小小一只的兒子，語嚴肅地問道：“朕和你母后不在的日子，你有沒有好好同太師治學(xué)？”

    慕玨噙著小奶音，回道：“嚴太師不是去鄴境了，父皇難得沒向他詢問過兒臣的表嗎？”

    好小子，在就敢反問他子了。

    慕淮嗓音故作微沉，又道：“你嚴太師向來偏袒庇護你，便是你頑劣憊懶，他也不會同朕如實相稟?！?

    慕玨復(fù)又揖禮，答道：“父皇若不放心兒臣的學(xué)業(yè)，大可查驗查驗兒臣的功課?！?

    慕淮用手指了指慕玨的小腦袋，道：“朕奔波千里，甚為疲累，明日再好好查你，也你一夜時間，讓你好好準備?！?

    父子二人不欲在宮門口處多多逗留，便并肩往宮內(nèi)走。

    二人一高一矮，落在青石板地的影子都被拉得斜長。

    慕玨這時方才問道：“父皇…母后去哪兒了？”

    慕淮面色微訕，語尚算平靜地回道：“你母后先回了椒房宮?！?

    慕玨疑惑多多，又問慕淮：“母后為何不同父皇一同進宮？”

    慕淮用大掌扣住了兒子的小腦袋，將他往東宮太監(jiān)的方向推了推，命道：“別問那么多…你先去椒房宮尋你母后，朕一會過去。”

    ――“兒臣遵旨?！?

    慕淮看著慕玨遠去的小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首。

    容??和慕玨都對方為重，自她為他生下了兩個孩子后，他在容??的位置是定要被那兩個崽子分走一些的。

    ***

    慕淮回宮后便立即去了趟乾元殿，侍中程頌將近日堆疊的折子早已整理好，并將其擺在了御案上。

    待慕淮坐定后，程頌恭敬道：“陛下從鄴境帶來的五名織工，已被臣安排妥當(dāng)，只是聽這一路羈押他們的兵士講，她們不肯吃下任何食物。”

    破之后，這些活下來的織工不愿盡歸新主，可他們卻也忘了，那個自盡的鄴君對他的臣民們有多殘忍。

    思及此，慕淮覷了覷目，對程頌命道：“看好這些人，不許讓他們死了，既是不吃飯食，便強灌些粥糜下去，逼她們吃下去?！?

    程頌應(yīng)是。

    ***

    慕淮去椒房宮后，容??已沐浴完畢，亦換上了一件紋繡著寶相花的煙紫大袖羅衫，臂彎批著云帔，烏黑如綢的長發(fā)綰成了高髻，肌膩如雪，貌美如仙子蒞凡。

    她沐浴梳妝后，便先抱起了慕琛，慕玨眼巴巴地在容??身側(cè)仰首看著，模樣竟有些可憐。

    慕淮的心中竟有些爽利，如今慕玨這小子也終于能體會一把，有人同他爭搶母后，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慕淮來了椒房宮，容??便喚乳娘將慕琛抱了下去。

    慕玨像慕琛這般大的時候，已會說話了，但慕琛在還只會咿咿呀呀地說些單音字，不過乳娘同容??講，慕琛的表是正常的，而慕玨是為較之尋常孩童早慧，這才很早便能口講話。

    容??做了母親后，由內(nèi)而外都散發(fā)著一種醉人的溫柔，比之于幾年前的青澀模樣，如今的她更多了些韻味。

    慕玨年歲尚小，容??特意叮囑椒房宮小廚房的庖廚，做些偏甜口的菜食，用晚食的過程中，容??仔細照顧著慕玨，為他剃魚刺，亦用絹帕不時地擦著慕玨的小嘴。

    慕淮的面色卻一直不大好看。

    慕玨身前的碗終于空了，慕淮問道：“吃飽了嗎？”

    慕玨了頭，眼睛黑亮黑亮的。

    慕淮撂下手中筷箸，命宮人撤菜后，復(fù)對慕玨道：“吃完了便趕緊回東宮，別忘了朕明日還要查你的功課?！?

    “兒臣知道了。”

    慕玨的表情略有些失落，當(dāng)著容??的面，并不敢流露出對慕淮的不滿。他實在是費解，母后既都已隨父皇出征了，怎么回宮后，他還要一直霸占著他的母后？

    待容??戀戀不舍地在椒房宮外，看著太監(jiān)抬來了步輦，將兒子抬往了東宮的方向，還是忍不住軟聲埋怨了男人一句：“臣妾許久都未玨兒了，夫君就不能讓他多陪陪臣妾嗎？”

    慕淮冷冰冰地回道：“身為男兒郎，不可總黏他的母親。”

    借口，都是借口。

    容??無奈地在心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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