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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上午九點四十分,省城人民醫(yī)院。
住院部的樓后是一片綠化帶,因為綠化帶的對面就是院方的停尸房,所以這里通常人跡罕至,可算整個醫(yī)院內(nèi)最為幽靜的地方。不過今天的氣氛卻有些不同。
綠化帶內(nèi)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對著住院部的大樓圍成了一個半圈,專注著圈內(nèi)的某些動態(tài)。三三兩兩的閑人仍從醫(yī)院的各個角落趕來,加入看客們的行列。
伴隨著尖厲的警笛聲,一輛警車開到了大樓旁。車上魚貫走下幾名警察,腳步匆匆地直奔人群而去。看客們帶著敬畏的心情自動分開了道路,同時眼神中又閃現(xiàn)出“好戲即將上演”之類的期待。
人群內(nèi)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在警戒圈中心,離大樓三四米開外的地面上俯臥著一名男子,他身穿病號服,左手纏著厚厚的繃帶,臉龐貼在松軟的土壤上,看不清具體的容貌。另有兩名110巡警守候在男子身邊。
見到有同事進入圈子,那兩個巡警便主動迎了上去。后來者中一個身形瘦小的年輕警察搶上一步進行交接。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這是我們的羅飛羅隊長。”他指著身旁那個平頭的中年男子說道。
兩名巡警敬了禮,羅飛則一邊還禮一邊問道:“情況怎么樣?”眾人全都看向了趴在地上的那名病號。后者姿勢怪異,一動不動。
“這里是醫(yī)院。”一個巡警無奈地聳著肩膀,“如果還有救的話,人早就抬走了。”
另一名巡警仰起頭補充道:“是從七樓摔下來的,太高了,死者年紀(jì)大,體質(zhì)又弱。所以雖然地面比較軟,但還是當(dāng)場死亡。”
羅飛不再說話。他走上前在尸體旁蹲下來,用目光仔細地檢驗著什么。片刻后他戴上手套,輕輕撥起死者的頭顱,露出被泥土遮擋的臉龐。
這是一張瘦弱的老者的臉,皺紋纏繞在緊閉的雙眼周圍,顯出一種痛苦的表情。因為臟器受損嚴(yán)重,不少血液從他的口鼻處滲出,血液沾上泥土后變成了紫黑的顏色,死者的面容因此而有些猙獰。
羅飛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和吳寅午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這樣一種方式。
大約二十分鐘之前,專案組接到了從110指揮中心轉(zhuǎn)來的消息:萬峰賓館血案的當(dāng)事人之一吳寅午在省城人民醫(yī)院墜樓身亡。剛剛結(jié)束會議的羅飛等人立刻驅(qū)車趕往了事發(fā)地點。由于曾親眼目睹Eumenides的作案過程,吳寅午的證詞對于‘四一八’專案組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可是現(xiàn)在,這個人顯然已無法再提供任何信息了。
羅飛起身又回到兩個巡警面前。“了解過案情了嗎?”他問道。
一個巡警點著頭回答:“是自殺。”
羅飛略一皺眉:“自殺?確定嗎?”
“確定。據(jù)家屬反映,今天一早來陪床時就發(fā)現(xiàn)死者不太正常。不說話,也不肯吃早飯,就是一個人發(fā)呆,情緒顯得非常低落。到八點五十分左右的時候,死者提出要一個人靜一靜,于是家屬就離開病房并遵照死者要求帶上了房門。此后家屬便在走廊內(nèi)等待,沒想到二十分鐘后便發(fā)生了墜樓事件。當(dāng)時也有人在樓下目睹了這個過程。死者確實是自己爬上窗戶,然后從七樓上跳了下來。”
羅飛和身旁的尹劍對看了一眼:照此情況倒的確是自殺無疑了。
“他為什么要自殺?”羅飛喃喃說道,像是在提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個……”剛才說話的巡警似乎想接茬繼續(xù)講,但是他猶豫了一下后,又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羅飛捕捉到對方的神情,立刻追問道:“怎么了?”他嚴(yán)肅的語氣中帶著種令人無法回避的壓力,那巡警只好很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如實回答:“據(jù)家屬說,他自殺是由于……由于警方的原因。”
羅飛一愣:“什么意思?”
“家屬說了,是警方人員昨晚對死者進行了訊問之后,死者才開始變得不正常的。所以他們的抵觸情緒很大,剛才我們?nèi)チ私馇闆r的時候,那滋味可不好受了。”巡警一邊說一邊咧著嘴連連搖頭,看來的確是受了些委屈。
“警方人員訊問?”羅飛掉轉(zhuǎn)目光看向了尹劍。
尹劍馬上搖頭:“肯定不是我們的人。我只是和醫(yī)院方面打了個招呼,可昨天發(fā)生那么多事情,我們根本就沒顧得上這個吳寅午。”
羅飛心中一沉。萬峰賓館血案直屬“四一八”專案組并案偵破,警方其他部門沒有插手的道理,可如果不是自己手下的人馬,那會是誰呢?
“馬上和各個分局、派出所都聯(lián)系一下,看他們有沒有派人過來。”羅飛向尹劍吩咐道,然后他又看向那兩個巡警,“你們分一個人出來,帶我去見家屬。”
由于事件重大,吳寅午的兒子吳嘉鳴作為家屬代表已經(jīng)被請到了院方的接待室里。當(dāng)他看到羅飛等人進來時,目光立刻顯出強烈的不滿情緒。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隊長,羅飛。”羅飛語氣中飽含著歉意。歉意的原因是他覺得如果能早些到來的話,那悲劇也許就不會發(fā)生了。
但吳嘉鳴顯然誤解了羅飛的歉意,他哼了一聲,目光中的不滿甚至演化成了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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